第一六七零章 心中言(1/2)
“林觉,见皇帝之礼乃是叩拜之礼。
你失礼了。”郭昆冷声道。
林觉拱手微微躬着身子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沉声道:“庙堂之上,尊位之上,自当行大礼。
庙堂之外,却以常礼。
此乃礼部所规礼仪。
臣无失礼。
当然,皇上此刻需要一个跪拜之礼的话,臣当然可以满足你。
皇上……需要么?”
林觉的话镇定如冰,话锋之中暗藏杀意。
虽是炎炎夏日之中,在郭昆听来依旧身上生出寒意来。
那言外之意便是,我可以给你磕头,可是你受得起么?
郭昆瞪着林觉半晌,终于叹息一声,轻声道:“朕不需要,朕什么都不需要。”
林觉直起身来,缓步走近。
此刻他才看到郭昆的面容,颓唐苍白,发髻散乱,犹如老了十岁一般。
身上的锦袍上全是污渍,伴有刺鼻之味淡淡飘来。
两人相距数步,一时间竟无话说,只相对而立,一个瞪着眼狠狠的盯着对方,一个负手而立昂然与之对视,毫不退让。
就像两个狭路相逢遭遇到一起的猛兽一般,剑拔弩张,似乎随时会爆发战斗。
荷塘四周高树上,夏蝉嘶哑的叫喊声犹如焦渴欲死的人最后的嘶喊,撕心裂肺之极。
风吹过,满塘荷叶哗啦啦作响,噪杂喧嚷。
远处的天边,有黑色的乌云正如同泼墨一般的升腾而起,翻涌扩大,那是夏日午后正在孕育的一场暴风雨。
终于,郭昆缓缓的叹息了一声,回身坐在石凳上,眼望荷塘中翻滚的莲叶,沉声开口道:“林觉,你我之间便没有调和的余地了么?
你便不念丝毫旧情,非要将我置之死地么?”
林觉也缓缓坐在他的对面的石凳上,目光追随着一双在风中翻飞的黑色雨燕,沉声回答道:“我并没有将你置之于死地,虽然我有万千理由那么做。
你想必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并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我对当皇帝没兴趣,你可以放心了。”
“可是……你这跟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我这个皇上,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你便是这么对我的么?
父王和我待你不薄,当初我们……”郭昆转过头来,激愤的叫道。
林觉摆手制止,沉声道:“莫要翻旧账,毫无意义。
你无非要说你和老王爷对我有恩,将采薇下嫁于我这些事罢了。
一码归一码,如果你非要将这些事当做是对我的恩情的话,我可以说出很多回馈你梁王府的事。
包括夺回太后的生日礼,剿灭海匪,平息梁王爷溺杀康子震之事,甚至之后将你们全部救出京城,最终辅佐你登上皇位。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抵得上你们待我之情。
你看我将这些事每日挂在嘴边了么?
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们父子一直以为我为王府效力是天经地义的,有了恩惠便要我闹记于心,生恐我忘了。
说白了,你们高高在上,认为别人都该为你们效力,认为别人都是你们豢养的狗。
而我,将王府视为是合作的伙伴,同舟共济的盟友。
我们之间,不能以恩情来衡量,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我不会计较为你们做了什么,更不会要求你们的回报。
这便是你们和我之间的差别。
你拿我和采薇的婚事都拿来当成是恩赐,这也太可笑了。”
郭昆怒道:“有何可笑?
当初你诱骗采薇之事,我本可以杀了你的
。
我们不但没有杀你,最后还将采薇嫁给你,这难道不是恩情?”
林觉冷笑道:“那我倒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你们让采薇嫁给我,无非便是笼络我罢了。
我若不中状元,我的老师方先生那时候若不是执掌条例司的话,你们还会将采薇嫁给我么?
你们是想进一步的将我掌控在手里罢了。
除了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之外,连薇儿的婚事都可以拿来利用。
我其实早知道这一点,不过我和薇儿两情相悦,我倒也不介意你们这么做。
你若非要说这是恩情,那也由得你。”
郭昆涨红着脸道:“你知我父子之志,我们本可以将薇儿嫁给别人,争取更好的盟友。
你可知当初杨俊之子曾经对采薇有意,我们甚至可以将薇儿嫁给吕天赐,那样的话我们得到的利益更大。
你有什么本事?
我们倒要非拉着你不放。”
林觉朗声大笑道:“我的本事你不是见识到了么?
还要我自己显摆一番不成?
你们不是不想和杨俊吕中天甚至什么别的人联姻,你们是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薇儿一心对我,性子又烈,你们怕最后闹得鸡飞蛋打罢了。
皇上,你今日要见我,便是要和我翻这些旧账的么?
你不觉的毫无意义么?
若只是为了这些事,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时光宝贵,只争朝夕,我不想浪费大好时光在这些无谓的争论上。”
郭昆冷笑道:“你好大的派头。
这天下还是我郭氏的天下,你还是郭氏之臣,便跟朕这么说话。
果然乱臣贼子都是一样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林觉沉声道:“你愿意怎么想都可以,我无所谓。
皇上尽管骂,我却要走了。
你可以在这里骂个三天三夜。”
林觉沉着脸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郭昆起身大声喝道:“林觉,你便丝毫不念旧日情义,不念你我渊源,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林觉冷声喝道:“不是我要置你于死地,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我起初当然是要夺回皇位辅佐你登基,然而,你的所作所为令人齿冷。
你的气量如此狭小,这是我没有想过的,我想或许是梁王爷临终之时跟你说的话让你昏了头。
非我对你父子不敬,你父子本就是志大才疏之人,却偏偏要自以为是。
又要做出礼贤下士的贤王的姿态,却又无容人之量。
既无谋略功夫,却又喜欢背地里钻营。
有贼心,却无贼胆,只能自以为谋划了一些良谋妙计,其实却根本毫无用处。”
郭昆怒道:“你……你怎可如此诋毁朕和我父王。”
林觉摇头道:“我不是诋毁,我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想法罢了。
难道不是么?
你们父子蛰居杭州二十年,若有争雄之心,处在杭州这富庶之地,怕是早已准备好了钱粮和一切所需,暗地里也做好了准备了。
但你们却根本不敢动手,只能自己骗自己。
我若是你们,那浙东海岛上的海匪早已收服为自己所用。
当初我还以为浙东海匪是你们豢养的,所以才二十年不能剿灭,结果却是你们根本就没能力剿灭。
那海岛之上是多么得天独厚的屯兵之地,正好借海匪之名掩饰。
然而你们压根也没想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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