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索菲亚在斯特丁,以及从斯特丁到俄国(1/4)
18世纪的德意志诸侯割据,全国各地,以及社会各个阶层都充斥着各种默默无闻、穷酸吝啬的贵族,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公国的克里斯蒂安·奥古斯特亲王跟这些人没有什么分别。
克里斯蒂安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令人担心的恶棍。
事实上,他继承了容克阶层实实在在的品质——
绝对地服从、自律、刚正、节俭、虔诚。
并且对他人的是是非非、风流韵事,以及印刷品上的各种消息都毫不动容。
总体而言,他对自己生活之外的世界很漠然。
克里斯蒂安出生于1690年,在效力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的军队期间成为了一名职业军人。
在对瑞典、法国和奥地利的战斗中克里斯蒂安一直恪尽职守,不过他却并没有在战场上建立多少功勋。
他从未飞黄腾达过,不过也不曾停滞不前。
国王曾经把自己麾下这名忠诚的指挥官叫做“泽布斯特的白痴”,尽管如此,战争结束后,国王还是擢升他为步兵团团长,驻防斯德丁,这是普鲁士王国新近从瑞典王国攫取到的一片土地。
当时,瑞典控制着波美拉尼亚位于波罗的海沿岸的地区。
驻守在斯德丁的克里斯蒂安亲王一直保持着单身汉的身份,不过到了1727年,年届37岁的亲王还是听从了家人的意见,决意娶妻生子。
他穿上最精致的蓝色制服,挂上程亮的佩剑,迎娶了当时年仅15岁的约翰娜·伊丽莎白公主。
完婚之前,亲王对这位荷尔斯泰因-戈托普公国的公主几乎一无所知,两人的结合完全是由两方家长一手包办的结果。
这桩婚事令亲王的家人大喜过望,首先婚姻可以确保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家族后继有人,其次从门第来看亲王家显然是高攀了。
可夫妇俩的年龄差异导致了很多问题的出现。
通常来说,妙龄女子同近乎中年男人的结合总是出于各种综合因素的考虑。
约翰娜的家族背景良好,算不上大富大贵,不过也属于殷实的富户。
约翰娜的童年刚一结束,她的双亲在没有征得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便为她甄选了一位可敬的男人做她的夫婿,对此,约翰娜毫无选择的余地。
更令人灰心的是这对夫妇的性格和脾气几乎是背道而驰。
克里斯蒂安·奥古斯特单纯坦诚,严肃呆板,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铺张浪费,可约翰娜是一个头脑复杂,活泼好动的人,喜欢寻欢作乐和奢华的生活。
她是一个公认的美人儿,一双弯弯的眉毛,一头金色的卷发,浑身上下充满了魅力,而且她总是急切地试图取悦众人,这一切让她轻而易举地就俘获了众人的目光。
只要身边有人,约翰娜就觉得应该让大家为自己倾倒。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需要付出的努力也越来越多了,因为她的缺点很快暴露了出来。
那些喋喋不休轻松愉快的闲谈暴露出她的浅薄,而且一旦受到打击,她的魅力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躁怒,随即她的火爆脾气就爆发了。
约翰娜一直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样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婚姻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而且这场婚姻让她根本无从逃避。
第一次看到新婚丈夫为她在斯德丁购置的宅邸时约翰娜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整个青少年时期约翰娜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们家是荷尔斯泰因家族中不太显赫的一支,她的父亲是路德教在吕贝克地区的主教,家里总共育有12个孩子,约翰娜被过继给她的教母一一无嗣的布伦瑞克公爵夫人一一抚养。
在那个德意志北部地区最为奢华的宫廷中,约翰娜早就习惯了华丽的礼物、众多的仆从、舞会、歌剧、音乐会、焰火表演、集体狩猎,以及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
约翰娜的新婚丈夫,职业军人克里斯蒂安·奥古斯特靠着微薄的军饷勉强度日,根本无法维持约翰娜的任何一项爱好,他最多也只能竭尽全力保证有一座像点样的青石房。
那座房子坐落在一条卵石铺筑的小巷里,小巷常年经受着风吹雨淋。
四面环绕着城墙的斯德丁是一座要塞小镇,向北可远望到一片荒凉的大海,整座小镇充满了死板的军事气氛,在这个地方找不到多少乐子,也享受不到富贵安逸的生活,
而镇子里那些军官夫人们的生活就更加平淡。
一位充满朝气的青年女子,之前还沉浸在布伦瑞克宫廷的奢华与各种消遣中,转眼间就得在他人的安排下靠着丈夫那微薄的收入过日子。
清教徒般的丈夫全身心投入在军队生活中,热爱拮据的生活,擅于下达命令,却无法跟他人进行正常的交流,此外他还一心巴望妻子能够实现他对这桩婚事所给予的希望,为他产下一男半女。
约翰娜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虽然不开心,但她还是履行着妻子的职责,可是在内心深处她无时不渴望着重获自由,远离乏味的丈夫,摆脱贫困,逃离狭隘粗鄙的斯德丁,她一直认为自己理应过着更好的生活。
随后,她怀孕了。
约翰娜还没有做好为人母的准备,面对这次怀孕她只是一味地龟缩在自己的白日梦里。
她憧憬着这个孩子将延续自己过去的生活,他们最终将有能力搬到大城市去,她自己也会徜徉在一条条宽阔的大道上,好让自己过去那些个夙愿得以实现。
在她的白日梦里,约翰娜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这次怀的,即她的头生子一定是个男孩,这个孩子将继承父亲的爵位,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必定相貌堂堂,超凡脱俗,在约翰娜的引导下,他将拥有光辉灿烂的职业生涯,约翰娜也将同他一道分享他的荣耀。
1729年4月21日凌晨两点半,在波罗的海灰暗阴冷的拂晓时分约翰娜分娩了,然而小家伙却是一个女孩。
面对这种现实,克里斯蒂安·奥古斯特没有约翰娜那么消极。
约翰娜勉勉强强地和丈夫一起给孩子取了名字——索菲娅·奥古斯特·弗雷德里卡。
然而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孩子没有表现出母爱。
约翰娜没给年幼的女儿喂过奶,也没有爱抚过她,甚至从来没有照看过摇篮,也没有抱过她。
实际上,她急急忙忙地就将孩子丢给了佣人和奶妈们。
有人说这是因为分挽过程害得约翰娜差点丢了性命,因为在索菲娅出生19个星期之后她尚未成年的母亲仍旧卧床不起。
还有人说是说约翰娜当时年纪还轻,自己对生活仍旧怀揣着一大堆炫目的抱负,而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却遥不可及。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
如果降临的是个约翰娜满心期待的男孩,而且那个男孩能够长大成人,他将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安哈尔特-泽布斯特亲王。
在长女出生后18个月后约翰娜又产下一子,她一心扑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在发现第二个孩子威廉·克里斯蒂安的身体存在着严重的缺陷时约翰娜对这个孩子更加疼爱了。
饱受佝偻病折磨的男孩令约翰娜着庞,她溺爱他,一味地宠着他,几乎无时无刻不盯着他,她把不曾给予过女儿的爱一股脑地倾注在这个儿子身上。
索菲娅之前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出生令母亲很失望,而现在又亲眼目睹着母亲对弟弟无微不至的爱,温柔的亲吻和爱抚和耳边的喃喃细语全都给了这个男孩,而她只能在一旁看着。
对于约翰娜,如果自己的孩子中有人患有残疾,或者慢性疾病,那么在这个孩子身上多花费一点心血并不为过,而家里其他孩子对母亲这种有失均衡的爱心怀憎恶也同样很正常。
然而,早在威廉·克里斯蒂安诞生之前约翰娜对索菲娅的排斥就已经存在了。
弟弟的诞生让母亲对她的排斥更加强烈了,母亲的偏心给索菲娅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
在父母对孩子有所偏爱的家庭里,大多数受到排斥或者忽视的孩子都会多多少少有些像索菲娅那样,为了避免受到伤害她不向他人流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她什么都得不到,同时家人对她也不抱什么期望。
因为威廉的病,在长达十来年的过程中,约翰娜一家找遍了全德意志最著名的医生。
这些医生建议将威廉送到巴登和卡尔斯巴德去泡温泉,然而每次回来时他还是跟出发前一样跋着脚。
随着身高的增加威廉的腿也相应地越长越细,威廉12岁时死于了斑疹热。
而这时索菲亚13岁。
威廉的过世令约翰娜伤心欲绝,全家人都不得不陪着她一起痛苦。
约翰娜无遮无拦的偏心对幼年的索菲娅所造成的伤害在索菲娅的性格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童年时代遭到的排斥让索菲亚始终不断地寻求着自己曾经缺失的东西,那就是谋求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温情。
正如弟弟从母亲那里得到,而她所没有得到过的温暖一样。
此时的德意志,四分五裂,就连那些小公国的君主们都要力求在马车、服饰等各个方面彰显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贵族家庭出身的孩子身边有保姆、女家庭教师、男教师,以及各种指导者来照顾他们,教授他们音乐、舞蹈、骑术和宗教等方面的知识,对他们进行训练,以确保他们的仪态、举止和信仰能达到欧洲宫廷的标准。
首先要学的就是礼仪,年幼的学生们不断地练习若鞠躬和屈膝礼,直到能够不假思索地做出最标准的动作。
语言的学习是重中之重,年轻的亲王和公主们必须具备法语的听说读写能力,全欧洲知识界的通用语言。
这个时候,德意志的贵族普遍认为德意志语过于粗俗。
而索菲亚迎来了她的女家庭教师伊丽莎白·芭贝特·卡德尔。
芭贝特是法国人,是胡格诺派的信徒,她认为尊崇新教的德意志比信奉天主教的法国更安全,也更投合自己的脾气。
芭贝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学生之所以频频与人发生冲突是因为她经受着孤独的折磨,这个小女孩渴望受到鼓励和来自他人的温暖。
芭贝特满足了索菲娅,她还竭尽全力地凭借着法语的逻辑性、微妙性,以及这门语言所富有的机智和生动培养索菲娅对法语的热爱。
索菲娅语的喜爱始终都没有消失过。
法语课从最初的《拉封丹寓言》发展到法国剧作家高乃依、拉辛和莫里哀的作品,虽然索菲娅觉得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只是在死记硬背。
也因此,有人注意到她有个好记性,就一直饱受着背诵的折磨。
索菲亚的手边经常有一本德意志语版的《圣经》,在那本《圣经》里,所有当时她必须背下来的章节下都划着红线。
与牧师相比,芭贝特的教育方法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索菲娅的父亲是一个狂热的路德派教徒,他选中了瓦格纳这个迂腐的军队牧师来充任女儿的宗教、地理和历史教师。
瓦格纳的教学手法很死板,他只知道让学生不停地背课本,结果他的学生几乎什么都没有学到。
在瓦格纳的描述中索菲亚完全就是一个“聪明的傻瓜”,她总是不断地问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
比如马可·奥勒留这样伟大的先贤为何因为不知道基督的救赎就饱受没完没了的诅咒,而且他自己也得不到拯救?
瓦格纳回答说这是上帝的旨意。
对于创世纪之前的宇宙是怎样一副模样这个问题,瓦格纳的回答是混沌世界。
索菲娅请老师给她讲述一下最初那个一团混沌的世界,瓦格纳就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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