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道士沉吟了一下，看向林澜，问道：“林道友对我道宗修行之路，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林澜微微颔首道：“略有耳闻。”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道士说道：“这人法、地法、天法、道法，便是我道宗修行之路，修行天法，便可入陆地神仙，修行道法，便是飞升得道的天人，道法圆满，便是得证大罗妙用的天仙，而更进一步……便是身融天地，成为天道化身了。”

林澜点点头。

道佛魔人四宗，皆可分初境、中境、高境这三境修行。

初境和中境不谈。

高境之中，陆地神仙对应佛宗那边的人间罗汉。

天人对应罗汉真身。

天仙对应菩萨。

至于天道化身，则是对应佛宗那边开辟佛国的佛陀存在。

而魔宗的上限颇低，即使是最顶端的大天魔，也就相当于飞升者而已。

当然，真魔不能算在魔宗范畴内。

据传天外存在着两位真魔，不过只有‘女希’这位真魔降临了世间，而真魔之强大，连唐天元这位三界至高者都要仰仗其相助，显然至少也是三界至高者层次的存在。

至于人宗，也有些离谱。

从高境的大神通者开始，战力就远超同层次，寻常大神通者也能媲美天法圆满的飞升者。

而破劫大神通者，更是比真正的天人都要强大，道行接近天仙。

再进一步，修成内天地之后，更是三界至高者。

只是，道佛二宗只要修成天人或者罗汉真身，即可借助天地或者佛国，实现天地同寿的长生不老。

而人宗和魔宗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长生者。

哪怕是唯一疑似能够永生的唐天元，也只是活了七十一年就离世了。

四宗各有各的优势缺陷。

“我道宗修行，虽然飞升之后能够长生不死，但也是依靠天地权柄，将天地之力转化为长生仙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老道士轻声道：“这也叫做仙位，仙位有限，仙人寿命无限，而欲图飞升者却是源源不断，自然没有那么多人能够飞升成仙，所以只有那些颇为冷僻少见的仙位，尚有空缺。”

他叹息一声，说道：“老道有一位师弟‘潜阳子’，修炼的是太上一脉最为独特艰涩的‘先天太极阴阳’道法，这一脉不仅仙位稀缺，甚至连吾师‘太上道祖’也曾说过，只要能够将‘先天太极阴阳’道法修炼到圆满，即可成为吾师亲传。”

林澜若有所思。

先天太极阴阳道法？

当年魔天师使用的神通，就是从道宗道法精义之中演变而来，那些神通之中也蕴含着阴阳至理。

“我师父，尹宫殊，他修炼的也是先天太极阴阳道法？”林澜问道。

“对。”

老道士轻轻颔首，苦笑道：“看来你也猜到原因了，老道的那位师弟‘潜阳子’，早已在人间将这道法修炼到极深层次，距离圆满也相差不远，一心想早日修成圆满，成为太上道祖的亲传弟子。”

他轻叹道：“但就在数十年前，你师父尹宫殊拜入我执一观，并且在先天太极阴阳这一脉的道法上，展现出了极其惊人的悟性，仅仅二十年，就将这最为精深晦涩的阴阳之道修炼到天法层次。

“以这样惊才绝艳的速度修炼下去，尹宫殊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升，甚至修炼到圆满，说不定……会抢在潜阳子之前，成为太上道祖的亲传弟子。”

林澜眯起眼睛，说道：“你的那位师弟‘潜阳子’，认为尹宫殊是威胁，所以就将他逐出了道宗？”

“虽然还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从结果上来看，确实可以这么说。”

老道士苦笑一声，说道：“老道也约束过潜阳子，可是老道也没办法时刻都盯着，待老道察觉时，尹宫殊已经被潜阳子诱导至酿下滔天大祸，被废除先天炁，逐出门墙了。”

“就算不想让他成为竞争对手，也可以让他修行其他道法吧？”林澜冷着脸问道：“何至于这般赶尽杀绝？”

先天炁，对于道宗修行者而言，那就是如同性命般重要的存在。

人生而就有一股先天之气，先天之气越是浓郁，与天地交感就越容易，修行自然就越快。

辛苦壮大的先天炁，一旦流失，修为自然也会跌落。

一旦被废除，那就真的沦为凡人，无计可施了。

“起初，确实没有真的废除尹宫殊的先天炁。”

老道叹息道：“只是将尹宫殊逐出了执一观，废除太极阴阳之道的先天炁，不允许他修行太上一脉，但他还能修行其他道法。”

他摇头道：“只是，没想到后来他道行低微时，被一魔宗女子蛊惑，就连残存的先天之气也被采补吸噬干净，这才沦为废人，他与魔宗女子厮混，也犯了道宗大忌，随后就被逐出道宗了。”

林澜默然。

被一魔宗女子采补吸噬？

这一刻，他想起了最初他所遇到的那个‘阎三娘’。

当年，魔天师便是以阴月符控制阎三娘的生死，百般折辱她，还说过若非阎三娘，魔天师还是有望飞升的。

毕竟，魔天师的天资高绝，有望成为道祖亲传，即使先天炁流失严重，修为跌落到谷底，但体内终究是还有先天之气的残存，只要再去修行道宗的其他道法之路，也是有希望飞升的。

可是，被阎三娘一番采补吸噬，残存的先天之气都没了，那自然也就没希望了。

虽说阎三娘并非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但在那样的情况下，确实也断了魔天师最后的希望，也难怪魔天师恨她入骨。

“潜阳子确实对不起尹宫殊。”

老道士缓缓摇头，说道：“毕竟，当年谁也没想到尹宫殊有那般惊人的资质，竟然有可能成为我那位师弟竞争太上道祖亲传的竞争对手，玄月师妹，还有她那位徒弟‘梨儿’，也一直愧对他，毕竟……当年也是因为她们，尹宫殊才走上了太极阴阳道法之路。”

林澜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可惜了。”

“确实可惜。”老道士叹息道：“若是公平竞争，潜阳子未必能在尹宫殊之前成为太上亲传。”

他见林澜神色冷淡，不由得叹气道：“道宗当年确实有对不起尹宫殊的人，伱想替你师父报仇吗？”

林澜沉默了一下，说道：“阎三娘早已身死魂灭，而这桩事，究其根本，还是潜阳子。”

他忽然问道：“潜阳子已经飞升了吗？”

“是。”

老道士叹息一声，说道：“当年将尹宫殊逐出门墙之前，潜阳子便已经将先天太极阴阳道法修炼到最后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圆满，所以飞升天宫，寻找突破的契机去了，现在或许都已经成功了，也未尝可知。”

“好，我知道了。”林澜微微颔首，说道：“还有一两年，也够了。”

“嗯？”

老道士看向林澜，连忙劝慰道：“我那位师弟是有可能成为道祖亲传的，无论成功与否，他在天宫都必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即使天元神阵开放，你能上天，但若是敢杀他，那必然也是与整个天宫为敌，只怕……”

“无需多言。”林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我自有想法，还是谈谈今后的天下吧。”

老道士看着他，问道：“今后的天下？”

林澜坐在天涯辇上，扫了一眼道宗的众人，说道：“今日起，道宗一脉必须立刻退出我大虞疆土，不得留存任何道家宫观。”

“不得留存？”老道士微微皱眉，问道：“一座都不行？”

“一座都不行。”林澜淡淡道。

“但大虞境内，佛宗的寺庙观宇亦不在少数，难道也要拆除？”老道士问道。

“佛宗？”

林澜缓缓道：“不仅大虞的寺庙要全部拆除，就算是整个天下间，我也不允许任何一座佛宗的寺庙留存，用不了多久，大济就会灭国。”

老道士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你要效仿八百年前的唐天元？”

“或许吧。”林澜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对统一天下没什么兴趣，但也不喜欢看到麻烦。”

说完，他指尖轻轻敲了下天涯辇的扶手，当即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

“话已至此，希望道友莫要让我亲自出手。”

……

数日时间，关于大虞新任国师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

一时间，天下皆惊。

世人皆知，天下间真正的第一高人，就在大虞。

大虞，重华城。

“国师。”

清晨，白衣如雪的姬首尊出现在天元楼内，看着正在静修的林澜，开口道：“我已修书至后楚，后楚皇室和道宗已经开始着手拆除大虞境内的道家宫观，还需要一些时间，大济和北齐也已退兵，边境战事暂休，是否也该修书言和？”

“没那个必要。”林澜微微摇头，说道：“大济与我大虞，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北齐更是封豨修蛇，常年在边疆与我大虞开战，无需顾忌丝毫颜面。”

“那？”姬首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林澜坐在辇座上，平静地望着窗外黯淡的天穹，淡淡道：“佛宗高层，魔宗高层，大济皇室，北齐皇室……杀光便是。”

说话间，他微微抬起指尖，轻轻一点。

一缕幽暗剑光飞出，刹那间，于天边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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