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4 组我军政,法剑不饶(2/2)
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大唐勋赏早已泛滥,其中大部分肯定都是勋命在身。
从这一点而言,这数字其实并不多,倒是反应出关中府兵崩溃的一个事实。
毕竟参加几场战事,弄个勋命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
像永昌旧年,武承嗣为了劝进,动辄组织数千上万人请愿,这些人往往都能得勋赏。
所以渐渐的,官府都懒得再记录这些勋命,实在是不够废纸的。
不过西京已经多年不再作为政治中心,所以近年来勋赏不多。
李潼接过名单翻看一下,发现入营这五百多人有四百多都是勋命,剩下一百多则是勋爵俱有。
剩下这一百多人,才是眼下长安城里真正的上层人物。
当然,这些爵号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对应数量的家庭,毕竟有的人家一户多爵,谁让人家底子厚。
武则天就算打压关陇,那也是集中在一定层面上,只要不惹她或者没资格惹她,她也有宽宏的一面,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爵号将一户人家逼到自己的对立面。
所以这些关陇人家的爵号保留,还是比较可观的。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召入营中来吧。”
李潼随手将名单丢在一边,然后又说道。
不多久,在军士引领下,一众关陇勋贵们鱼贯而入。
中军大帐虽然面积颇大,但有众将在席,左右又有甲士环拱,几百人涌入进来,还是让空间略显局促。
过于拥挤的空间,也容不下众人轮番上前拜见,所以众人只是一起见礼。
李潼端坐帅案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场众人,待到他们见礼完毕后,也并没有让他们入座的意思,而帐内也根本就没有准备座席。
“我与诸位,或是重逢,或是初见,但眼下也非叙情的良时。
今日营中召见,想必诸位也是不乏疑惑吧?”
听到雍王此言,在场人众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岂止是疑惑,简直是羞愤!
他们也承认,雍王如今势大难当,可对他们西京诸众,起码的礼貌该有吧?
像是站在最前方几个老者,那都是历事几朝的老臣,高宗旧臣比比皆是,哪怕如今无职居家,但毕竟资历摆在这里。
眼下被雍王一纸教令召来,到现在茶米无奉,甚至基本的座席都不设置,谁心里能舒服?
其实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是不想来的。
可是昨日乱民出城后,王师突然冲入坊中,直接入坊抓捕了十几户人家,据说甚至连幼童都没有放过,也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
雍王话音刚落,前方便有一老者凝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典军入关克定骚乱,又兼领治民,臣等俱在治之民,教命即达,生死顺受,身又岂敢不应!”
李潼自然听出这老者言中暗嘲,抬手一指问道:“这一位是?”
“禀殿下,此为北平郡公段少卿,少卿嫡长讳延世,与卑职曾同伍受命。”
坐在侧席的契苾明闻言后便说道。
当着别人面直接讨论其家世是有些不礼貌,不过李潼的确不认识这老者,关中水浅王八多,他也不能完全记住。
不过听到这老者的儿子名叫段延世,倒是触动到他的知识点,那个段延世正是代北道大军前往神都担任南衙将领的其中一名总管。
难怪这老头敢先说话,原来是朝里有人。
“这位北平公,言虽简,意却深。
教命即达,生死顺受,诸位难道应得是我私命吗?
终究还是皇命所在,离都前,皇嗣殿下斧钺授我,关西付我,唯恐大任难当,所以入境后也只是谨慎行事。”
说话间,李潼自席中站起来,但却并没有下帐,而是一脚踏在案上,一手扶剑冷视全场:“但却偏偏有人,欺我仁恕,乱我规令,轻我法剑!
生死顺受,若止于口舌,我大军雄万,难道只是为你等口舌之忠而设!”
“殿下慎言!
我等西京群众,虽然困于乱情,但却未敢有丝毫失守,绝非口舌虚辞!
此身爵命,概非空享,或一时闲居未能入用,但皇命所征,无有不从!”
在场众人,自然不乏历事精深者,虽然身在大帐之内,雍王姿态又是咄咄逼人,但他们也并没有受此震慑而失于应对,雍王话音刚落,便有人顿足反驳道。
“好、好得很!
我至今仍驻城外,所患者正是难辨西京忠奸。”
李潼弯腰,从案上抓起一份籍册来指向众人:“此番定乱西京,真是触目惊心,关中乃我唐家祖业,久不归此,竟不知已被乡贼亏空败坏至斯!
居家者全无乡德可夸,皇命岂敢相征!”
“殿下此召,若只为羞辱,请恕臣等不能相应!
军势虽大,亦难阻忠义发声!”
眼见在场众人难耐羞辱,纷纷怒形于色,李潼冷笑一声,他将手中那籍卷抽出一份来,甩在那北平公段某面前,并说道:“北平公若知文墨事,能否代我稍诵此卷?”
那老者闻言后,更是气得胸气翻腾,昂首道:“臣老眼昏花,中气溃弱,恐不识认!”
“平阳公,那就请你来罢!”
被堵了一记,李潼心里略显郁闷,一样的手段,武攸宜就能诈出一桩机密,这老家伙居然不给自己面子。
武攸宜闻言后忙不迭捞起那份籍卷,大声诵读起来,内容自然是西京那些涉事人家盗窃官库的供词。
听到武攸宜诵读的内容后,在场众人无不神情惊变,特别前方几人听得更加真切,刚才拒绝诵读的那个北平公更是劈手抢过武攸宜手中籍卷,细细一览,然后便抬头道:“这、这是真是假?”
“那请问北平公,我所掌斧钺是真是假?
忠奸你自言之,真假你又疑之,老贼能知敬畏?”
李潼闻言后将脸一拉,随手一指其人说道:“剥了这老贼冠带,察其有无罪情牵扯,一同入罪论刑!”
“殿下……”
眼见甲士上前,将北平公按翻在地,剥除衣袍,帐内众人无不瞪眼惊绝。
但很快,营中甲士们纷纷亮出刀刃,将他们帐内诸众团团包围起来。
“此案人物俱在,已经不容置疑。
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一事不解,尔等勋爵自矜,优于庶民,朝廷可有薄待?
俸料不足自养,还是荣宠不足夸耀?
既享此恩,人情以论,难道不该深思何以报答?”
李潼站在甲士刀林之后,沉声说道:“小民闹乱,尚可归咎政教不修。
但爵者盗国,诸位是否要答我皇命刻薄?”
“臣等不敢……”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无论心情如何,此刻都忙不迭跪伏在地,不敢再作异议。
“年少气盛,失于涵养。
见我故庭亏败至斯,悲愤难耐。
此番西京动乱,已经震惊内外。
诸国爵之家作此罪恶,实在耻于言说!
今日召见诸位,言行虽有失礼,但也是惊怒交加所致。
此类丑恶行径,诸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翌日大军入城,阻我军政事务者,法剑不饶!”
李潼振袍扬声道:“愿领受幕府职事者,具表以荐。
愿安居坊曲者,闭门自守!
出此二者,典刑待之!
言尽于此,各自归邸,勿作停留。”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长安城乃至于整个关内道,只能存在我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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