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穿好”。

夏辰仰着头走进卫生间，成股的鲜血从她指缝里漏出来，鼻腔温热。

—“又不是别人。”

脑袋泡过冷水的夏辰说：“你再这样，我很容易生扑。”

—“不至于吧。”

“情谊千金难抵胸脯四两，你说至于不至于？”

—“你是上火了，我给你找药。”

“不用了。”

作为一个标准版ipad，夏辰不知道怎么和尹风解释，自己太容易想入非非。

虽然对方是尹风，好似她不该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目前为止，能引起夏辰生扑的古钱望的人，除了尹风，只有林辜。

偏偏这两个人行为都很随意，夏辰只能很努力地压制自己的古钱望。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不觉得他想表达的只有愁这一种情绪。

他的感情是懵懵懂懂的，为了表达自己与众不同，他就造了新词来形容自己的感情。

或许这种心情在成熟一点的人眼里是不值一提的，他却记录了下来。

更像是青涩的、生硬的感触。”夏辰总是在语文课上搞出和标准答案不一样的解释，王奇却从来没有打压过她的想法。

“现在我们思考过的问题，之前的人也思考过了，自己看着新颖的想法，翻阅文献之后发现只是重复了古人的故事。

但是这不妨碍思考，也不妨碍找到更新的东西。

表达的魅力就在于每个人能有不同的想法。”

实话实说，王奇应该打击她。

受了打击也许就不会这么无法无天，洋洋得意了。

林辜走了之后，房子每个月要交五千块的房租，贫穷的夏辰只能望而却步。

夏辰收拾了东西退了房子，搬到了尹风家里。

从前林辜顺路就把菜买回来了，夏辰只有一个做的任务。

现在尹风下班很晚，中午也不回来。

夏辰只能自己去买菜。

比照着现在的经济状况，也只能去菜市场了。

夏辰穿了白色的卫衣和浅色的裤子，只背了一个背包就去了。

站在菜市场里，她惊呆了。

耳边震耳古钱聋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鱼在小小的铁箱子里游来游去，箱子前是散乱的鳞片和暗色的血迹。

人声鼎沸。

她拿起包在土里的灰蒙蒙的玉米，递给摊主，看着他拎着刀咔咔一顿乱剁，剥掉皮的玉米焕然新生。

她接过一袋青绿。

“给。”她转头一看，那人却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用纸钞的人了，此时两个摊贩小心翼翼地越过她传递着宝贵的一卷钱，她好像和他们隔了一个世代，不适应。

市场里道路实在是太窄了，一不小心就走到别人的摊位里了。

穿白色卫衣是她做的最差的决定，很快白色上就扑满了土，变成灰扑扑的了。

她的动作很拘谨，手几乎都贴在自己身上。

是草莓马上要离开市场的季节，她在草莓前徘徊了许久，走到了对面称了两斤苹果。

她怀念扫描价签，怀念保鲜膜，怀念冷柜。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太陌生，她太紧张。

她特意为了去菜市场买了一身新衣服。

回力的布鞋，上下总价不超过一百块的深色短袖和长裤。

没过两个月，她也习惯了背一个巨大的帆布袋，出门带一卷皱皱的纸钞。

她甚至缝了一个小布袋放

找回来的硬币。

夏辰答杜铎：“你问我贫穷会不会让人难过，我不觉得它可以归到难过的范围里。”真正让人难过的是，人格被侮辱，梦想被践踏，决心被轻视。

你把自己碾碎，侧身蜷缩着走进自己造的牢笼，飘洋过海到别人的领地，甘愿做俘虏，甘愿被处置。

但凡你学过一点历史，这些行为会换来什么结果，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

但是我愚蠢，愚蠢是不能救的。

她的悲伤是要被引导的。

如果不打开那个阀门，她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负面情绪。

快乐的表情她可以演到世界末日。

夏辰：“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传闻。

雅典娜和那些人类男性、男性神袛的交合方式是——智交。

据说她的孩子是从她的大脑中诞生的，就是在他们诞生的时候，她的大脑会裂开。”

尹风：“你，怕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她指指脑子。

“怎么喜欢这个说法？”

夏辰：“呀，不觉得很性感吗？

是灵魂和智慧的交合啊。”

尹风：“呀，哪天真的带你去治一治吧。”

夏辰第一次接触到一个新的概念，容器人。

日本传播学者中野牧在《现代人的信息行为》一书中描述现代人的形象时提出了这个概念。

“容器人——在现代的大众传播环境尤其是以电视为主体的传播环境下，人们的内心世界犹如封闭的容器，他们是孤立的，封闭的。

他们为了打破这种孤独的状态也希望与别人接触，但是这种接触只是容器外壁的碰撞，并没有内心世界的交流，因为他们并不希望对方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保持一定的距离成了人际交往的最佳选择。”她设立障碍，掩藏自己，把自己埋起来。

同时这希望有人能找到她，把她挖出来。

林辜不是这个人，尹风也不是，是杜铎。

杜铎总是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夏辰来不及准备，来不及伪装。

因为它们出现的速度太快了，夏辰没办法组织一个逻辑完整的谎言来掩藏自己。

最后她索性也不掩藏了，把自己的心地放在阳光下暴晒。

虽然她挺怕的，很久没有站在光的下面了。

她总觉得杜铎和自己有一种奇怪的联系。

不用开口，好像就能体会到对方的心境。

她感觉到杜铎对复语学习的兴趣有所削减，但她好像也猜到夏辰会有不满，努力让自己回到夏辰设置好的轨道上。

杜铎还是按时按点地来问她问题，写她多留出的作业。

但是夏辰突然很烦。

她不能形容那种烦躁。

她意识到这样的烦躁经常出现，而且是在杜铎下定决心为复语翻硕做准备的时候开始出现的。

杜铎很顺利地考上了复语翻硕后，夏辰的心情又从烦躁变成了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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