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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恶客临门不待邀(下)(1/2)

梁乙逋被一名小校引进了中军大营的核心地带。

环目四顾,大辽国相的儿子、太后的侄儿,看得心中寒气直冒。

回头看了看随行的仁多瀚,他也是阴沉着脸,不住的扫视着营中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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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攻下乌池堡才两个时辰而已,但现在已经是刁斗森严,营地内都布置得如铁桶一般。

巡逻的小队在营内来往有序,不露一丝破绽。

但梁乙逋知道,就算宋军营地内部乱作一团,已经火烧房梁的大白髙国也决然不敢放手一战。

在收到黑山威福军司遣人送来的急报之后,西夏军上下完全失去了战意。

黑山的部族大半投向了辽国,那一片河间地,已经沦入契丹人手中。

在这里与种谔厮杀一场之后,大白髙国还能有多少兵力剩下?

又要多长时间才能休整好,重新上阵?

眼下耽搁一日,入寇的契丹铁骑就离兴庆府近上一分,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也没有兵力可以损失。

换马不换人的急脚传信,的确是要比大队的骑兵快上两三倍。

可从大夏的北疆赶来南疆,也要比辽人直趋兴庆府的路程远上一倍还多。

从时间上算,辽军当已通过了顺化渡,再有两天,便能抵达兴灵之地的北面关口右厢朝顺军司,也就是克夷门。

一旦辽人突破了克夷门,接下来,就是兴灵之间的肥沃平原了。

还在盐州城中的大军,必须星夜赶回兴灵,这样才有可能挽救危局。

但有种谔在身后,临阵撤退难度极高。

而且任谁没指望能将国中生乱的消息瞒过心明眼亮的种谔。

“辽人南下的消息已经从河东传过来了。

既然秉常派你们来,他们应该不是好心来帮你们助战的吧?”

见到了种諤,这位宋国名将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彻底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也好,诈术也好,都证明了种谔已经了解了内情。

梁乙逋遍体生寒,种谔的话中竟然只提那个被囚禁的国王!

关键的语句,仁多瀚也不会听不出来其中的用意。

他更正道:“太尉有所不知,鄙国之君如今病重不能理事,现由太后垂帘。”

“我如何不知道。

但你们似乎是忘了我大宋兴兵是为了何事?”种谔咧开嘴,一口白牙在油灯下反射着火光,森森发寒,“解救被囚禁的夏国国王!”

梁乙逋强压下心中的羞恼。

种谔眼下的确是强硬到底,但他肯于接见自己,就代表了还有商量的余地。

现在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

完全不知道种谔的想法,这一点就很危险,而一旦把握到了心思,就好办多了。

他的父亲和姑母,之前派人来示好,明白说出要退出盐州,而不是直接领军就走,就是因为需要大宋的帮助,否则西夏只有灭亡一途。

梁乙逋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他深深的向种谔行了一礼,“上国西征究竟为何事,乙逋不敢相争。

乙逋出来时已受命。

只要大宋愿援助鄙国对抗契丹,鄙国愿意割让河南之地,以为大宋天子寿。”

从盐州回兴灵,浩浩瀚海,没有粮食是走不过去的。

而且仓促回军,也很难赢过南侵的辽军。

必须争取到宋人的支持。

割让土地也无所谓,再不有所行动,也就没有土地了。

种谔的眼睛越来越深沉,梁乙逋的坦诚让他终于确认了西夏面临的处境。

耶律乙辛当真在背后捅了一刀子。

对嘛,这才是契丹人该有的手段。

“我是武夫。

不太习惯与人讨价还价。”种谔摇摇头,“而且我受命是与你们西夏作战。

除此以外,别的事我都没有兴趣”

“种太尉,何必做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最后得意的只会是辽人。

别忘了,盐州城还有十万大军!

哀兵十万,太尉可能挡得下?

!”梁乙逋厉声髙喝。

“别说十万了,嵬名家和梁家还能确实掌握的兵力,这才是实数。”种谔自在的靠上他的熊皮交椅,“西夏已经完了,只要我在这里拖上两天,兴庆府也就成了辽国的囊中之物”

梁乙逋脸色一变,转头就看了仁多瀚一眼。

“然后大宋就跟契丹做了邻居?

!”仁多瀚正正的与种谔对视着,他没有表现出对种谔发言的动摇,“有什么条件,还请太尉直说吧。”

条件……种谔眯起了眼。

西夏既然灭亡在即,愿意同舟共济的还有几人?

何不顺水推舟一把?

一名年轻英俊的将校这时从门外进来,也不多看梁乙逋和仁多瀚一眼,凑到种谔的耳边,匆匆说了两句。

梁乙逋不知道这个年轻将校的几句耳语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年轻将校退了下去,种谔撇着嘴笑了起来:“识时务的人这世上从来都不缺。

叶家人来了,是为了请降。

还有一个叫李清的也派人来了,也是为了请降。

梁乙逋,你的十万大军还剩多少?”

梁乙逋的脸色一路惨白下去,种谔在他面前直说此事,不论真假,都是不安好心。

他咬着牙:“太尉是想挑动我军内乱?

太尉可别忘了,六国征战不休,最后却让强秦得了天下去。”

“这话说得好。”种谔拍了拍手,“现如今大宋国势昌盛,辽国不思援助西夏,反而出兵并吞,灭亡可谓是指日可待了。”

梁乙逋一口气堵在胸口,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种谔转头看着仁多瀚,“仁多瀚,你出来前,仁多零丁跟你说了什么?”

梁乙逋猛然间瞪大眼睛,仁多瀚也是一呆,半天后才干笑,“太尉说得什么话……”

“仁多瀚。”种谔落下了脸,“你要想清楚,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到你仁多家的前途……你在跟我说句没有!”

仁多瀚看了看怒容满面的梁乙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太尉说得对,的确是有的。”

“好贼子!”梁乙逋指着仁多瀚的手颤抖着,急怒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种谔都没理他,他对着仁多瀚:“仁多瀚,想必你也知道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做投名状。

想改换门庭,投名状是必须要交的。”

仁多瀚百般无奈,苦笑道:“种太尉,何苦如此!”

“仁多瀚……”种谔冷了脸,“我是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

你可以推脱不干,叶家和李清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仁多瀚踌躇了半天,看看种諤,终于颓然一叹:“……小人明白了,这就遣人回去通报。”

梁乙逋强忍着头中的晕眩,厉声叫道:“种太尉,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

“大宋跟辽国做了多少年邻居,西北这边再贴个门也没什么。”

种谔可不会去管什么唇亡齿寒,这是笑话。

从他的角度来说,若能灭了西夏,纵然他之前有什么罪责,都能洗得干净。

而从他的平生夙愿上,灭亡西夏也是最让人痛快的选择。

梁乙逋放不放都无所谓。

叶家和仁多家一旦举旗,绝大多数的部族都会跟他们站在一起。

孤家寡人的嵬名家和梁家,只有覆灭的份。

梁乙逋和仁多瀚被带了出去,分在不同的地点安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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