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12)(1/2)
萧禧称病于都亭驿中,一时间放下了身上的任务,不过来自辽国国内的信函还是照常收到。
检查过信函是否伪造,从密语写就的书信中得到了最新的情报。
萧禧将信函递给折干,“尚父已经领兵到了南京道,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宋国皇帝中风的消息。
尚父用谋鬼神莫测,多半会当真出兵。
兴灵那边更是已经下令便宜行事。
如此一来,宋人迟早要屈服的。
折干,接下来要怎么做,想必就不用说了吧?”
萧禧的态度很明确。
韩冈的确强硬,但并不代表他背后的朝廷也会强硬到底。
一旦战事开启,在朝堂的压迫下,韩冈的态度终究还是会缓和下来。
到时候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当能成功达成预期的目的。
折干接过信看了一阵,然后默默的收起来。
他也知道萧禧的想法,但他心中的想法却跟萧禧不一样。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原原本本的用密语写了回信,让信使带了回去。
如今尚父已经到了南京道,想必很快就能收到这封密信——这件事萧禧当然知道,折干身负的使命中就有监察这一条。
折干是耶律乙辛斡鲁朵中的提辖,能领兵的大将,比起亲信,当然是在萧禧之上。
可是不论萧禧犯了多少错,只要结果好,就什么关系都没有。
萧禧就是要赌一把,还把折干趁势拉下水,要受责将会一体受责。
折干起身:“韩学士应该快到了,下官这就去做准备。”
“你去吧。”萧禧也不留他,“别忘了将国书带着,让韩冈知道尚父的态度。”
在这几天来一贯的时刻,韩冈准时的出现在了都亭驿。
折干将韩冈延至花厅中,寒暄了数句,便将国书拿了出来。
正准备拆开宣读,韩冈却将手一伸:“不必读了,拿过来便是。”
折干神色微变,但还是依言递给了韩冈。
将这份国书直接上殿呈于宋国皇后,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请韩冈转交,互相通个气,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大宋不缺钱,只要跟过去一样给大辽这边足够的好处,这次的事也没过去了。
至于边境上的一点小摩擦,在白花花的银子和亮闪闪的丝绸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折干觉得只要宋人能给尚父一个面子,就算一年只有个三五万贯也不会嫌少。
但韩冈将国书拿在手中,手指一动,用丝带缠紧的卷轴转了一个圈,却连看也不看的就放在一边。
轻佻的动作让折干勃然变色,韩冈却只是笑:“这里面的文字,几分真,几分假,你我都知道。
尚父想要什么,同样是你我都知道。
副使既然在尚父斡鲁朵中任官,那么有些话,到可以你我私下里说一说。”他
轻轻一笑,瞥了厅中的几名辽人侍者一眼,“绝不会让副使辜负了尚父的信任。”
折干脸色数变,一番挣扎之后,终究还是挥退了闲杂人等,让厅中只剩韩冈和折干二人。
不过韩冈的笑容,也让他警觉起来:“不知内翰是何意?”
“只为两国交好,尚父想要什么,鄙国就会送上什么。
只是要换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韩冈无意卖关子,吊人胃口,“想必贵国尚父手上应该掌握了不少商队,一年中当也能有不小的收获吧。”
折干能被派来做副使,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外粗内细,且还忠心于耶律乙辛,更是因为他对宋辽之间的关系也深有了解:“贵国不是一直都对我大辽提防万分,甚至连边境上的榷场出入都要搜检,有多少商人被逼走了?
难道贵国打算放开榷场?”
“如果只是单纯的放开榷场,恐怕尚父也会心有疑虑吧?”韩冈笑得更为深沉。
在此时,辽人和宋人不是没有商业交往。
相反地,商贸往来其实很频繁。
但由于士人控制的大宋朝廷对商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甚至认为贪于财货的商人会为了钱向辽国泄露国中军情,便一直从各方面施加有形无形的压制——自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河北大族的私心更是无处不在——两国间明面上的贸易其实一直发展不起来,只有一支支参与回易的商队在边境上奔走往来。
而且另一方面,辽国也同样对大宋提防万分。
倒不是军机情报,而是国中的金银等物大量外流。
每年的岁币,五十万银绢中的二十万两白银,往往不要半年就会回到宋人的钱袋里。
所以异族的有识之士,总要喊着废汉礼、复蕃礼。
内容相近的口号,西夏喊过,辽国也喊过,汉人的制度和上层生活,的确极有吸引力,但官员们的诗酒风流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奢侈到就是大宋也是勉力支撑,最后不得不变法。
而大宋以外,更是没有哪个国家能支撑得了模仿汉人生活的统治阶层。
而且这样的生活也会消磨统治阶层的意志,最后变得糜烂不堪。
辽国一直都采用捺钵制度,让皇帝带着整个朝廷游走四方,而不在某座京城中常驻,其实也有畏惧汉人生活毁坏契丹统治根基的想法在。
折干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更为不解,甚至有一份好奇心,“学士到底是何意,还请明说。”
韩冈将手一张,伸开五指:“一年五十万贯的收益,不知尚父会不会满意?
!”
折干身子猛地一震,手上拿着的茶盏,连茶水都泼了出来。
他顾不得烫,连忙问:“学士莫不是在戏耍人?
!
这可是岁币的一半啊!”
韩冈笑了:“岁币也不过一百万贯而已,其实在大宋和大辽,都不算多。”
五十万银绢,包括二十万两银,三十万匹绢。
由于银价对钱一向是一两兑两贯半到三贯,而绢则按照质地不同,一匹从一贯到十贯不等,越便宜的数量越多。
故而每年朝廷实际上的付出,平均下来大约相当于一百万贯左右。
五十万贯的收益,基本上正好是其一半。
“还请学士细细说来。”
“东京城七十二家大行会,任何一名副行首,一年都能至少上万贯的收入。
而以贵国尚父的身份和权势,如果用在商事上,一年的收益,也许一时还比不过五十万匹两银绢的岁币,但要是连一半都做不到,那怎么也不可能。
而将岁币从五十万匹两增加到七十五万匹两,这个美梦恐怕连贵国尚父本人都没想过吧?”
韩冈说得并不客气,但折干却听得怦然心动。
若是从宋人那里得到的好处能让岁币实质上平添了一半——而且还是专门给耶律乙辛一人——那么回到国中之后,什么事都能抵得过了。
这就是功劳。
“但榷场不开,如何能做到这么多?
鄙国国中可没有……”说到这里,折干猛然一凛,断然道:“马可不成!”
“当然不是马。
大宋一年需要军马数万,想必尚父也绝不会答应。”韩冈不再笑了,而变得言辞诚恳,“不过贵国幅员万里,珍宝特产无数,用以交换鄙国的绢绸瓷器,随便挑一样就可以了。
就是只卖长白山中木料,一年也能卖上数十万贯啊。”
之前崇政殿上,在韩冈说出‘朝廷什么都不要做,只要能够默认就够了’这话之后,宰辅们都猜到他打算用边界商贸的收益来安抚耶律乙辛——都坐下来好好做生意了,又怎么会整天想着在边界挑事进而敲诈?
但韩冈想要做的不仅仅是扩大边界商贸往来,更是要帮着辽国开发合适的商业项目,有来有往才能让生意继续做大下去,否则就是单方面的吸血。
不要指望耶律乙辛会上这个当。
任何一个提议,必须是有足够吸引力。
正如之前所说,辽国对扩大贸易同样有着深深提防。
耶律乙辛在才智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位明君。
他肯定会提防诱惑中隐藏的危机。
只是如果是用本国国内的特产来交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他的利益跟辽国的利益是不一样的,他对辽国的统治并不是名正言顺,必须用更多的好处来交换。
韩冈甚至都不怕给耶律乙辛送兵器送甲胄,因为这些武器的第一目标决不是大宋,而是耶律乙辛在辽国国内的敌人——当然,两府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就是了。
折干皱眉想了一阵,他很提防韩冈,但他想不通韩冈的话中有什么阴谋,不过折干知道,这件事不该有他做决断,只要将细节报回去就行了:“敢问学士,具体该怎么做?”
“至于细节,千头万绪,我也没有陶朱公的才华,自然会有人会去求见贵国尚父。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