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17)(2/2)
这不是出权臣的问题了,而是被篡位的危险了。
如今天子服丧,皆以日为月。
哪里会将国政交托给大臣?
“自是不可。”不等蔡卞组织好言辞,韩冈就自问自答,“三代所行良政,于今已不可行。
三代之国,国小而民寡,事不繁,讼不多,君王可垂拱而治。
皇甫谧《帝王世纪》有载,禹之时,天下人口一千三百五十万。
成王时,天下人口一千三百七十万。
又裂土分疆,甸服不过五百里,五百里外封侯,千里之外,就得抚之绥之。
广南鸟兽居,江左蛮夷地。
冀北有狄,雍西有羌。
王命难离黄河南北。
可见国之小,民之寡。
于今四百军州,疆域万里,人口以万万计,岂是三代时可比?
小国寡民可以清静无为治之,而今疆土人口远过之,又如何不当应时制宜?”
“应时制宜,相时所变者,用也。
其体当如一。”王安石以体用论回应韩冈,体,是本质,用,是表象,不论时代是否变了,根本和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又转身面对赵顼:“臣奉陛下之命,作三经新义,一道德,变风俗,十余年来,小有成果。
然如今风俗虽稍变,道德尤未一。
臣虽老迈,不敢辞其责。
但各家之说,亦有可取之处。
诚不可弃,当择其善者而用之。”
赵顼的心意,王安石明白了。
并不是要压制韩冈,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而是将他纳入体系之中。
在重释经典的无穷多的争议中,将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不再为患。
王安石方才确定了韩冈态度,不再有何犹豫,先配合把韩冈弄过来编书。
《三经新义》不可更动,但五经之中还有《易》和《春秋》未解,慢慢跟他争好了。
新法难以撼动,新学又在国子监中成为钦定的教科书,想要改变这一切,根本不可能。
王安石也不会像变法之初时那般,有不合己意的论调立刻加以攻击,要除之而后快。
十几年的时间沉淀,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信。
就是总能别出机杼的女婿,王安石也有信心让他心力耗尽。
毕竟在五经之中,《易》和《春秋》是公认的麻烦。
“敢问平章,何者为善?”韩冈转身面对王安石,“孔子曰:尊德性而道问学。
治事当诚于实,论学、治学亦当以实验之。
如若不实,不可称善。”
“枢密之实,可是道理之实?”蔡卞斗志满满,又率先反问,“枢密旧年曾经讲过以‘旁艺近大道’,如今再看,却将旁艺作大道。”
韩冈所倡导的学术,很难被经义所约束,实际上也完全跟经义挂不了钩。
蔡卞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这一点,还把韩冈当年学业尚未有成时的话,当面丢了出来。
这也不算是秘密,当年知道的人就不少,现在也早传开了。
“傅说,版筑之徒。
为殷高相,国大治。
其何以治国?
技近乎道也。
触类而旁通,举一而反三,于版筑间,治国之术已明。”
蔡卞冷笑了一声:“看来枢密觉得不需要读书了?”
“皋、夔、稷、契之时又有何书可读?”韩冈看了对面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脸色黑了三分,韩冈是戳他的软肋。
当年王安石初入政事堂,与同列宰辅争论变法,曾‘公辈坐不读书耳’,当时同为参政的赵抃反驳道:‘君言失矣,皋、夔、稷、契之时,有何书可读’。
堵得王安石一时没话说——尧舜和他们的臣子所在的时代,当然是不会有儒门经典,也就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已。
不过韩冈紧接着又对蔡卞道,“圣人之所以为圣,就是因为圣人留下了《诗》、《书》、《礼》、《易》、《春秋》,使后人有书可读,贯通之后可明道理。
自此世人有了通衢大道可走,不必辛辛苦苦从头自悟。
只是当有了经典之后,却让世人少了应用。
读书人性情、智识、阅历迥然有异。
对经典的理解也各不相同,这就是传注多歧的缘故。
若想明辨其对错是非,就只能再以实验之。
‘诚者,天之道也。
诚之者,人之道也’。
不能惑于传注,惟诚于实。”
两句孟子的话,也正是韩冈拿来做幌子的依仗。
“民胞物与,何如墨翟之言,不知父母所亲何在?”说话的是排在后面的陆佃,也是王安石的弟子,同在馆阁中,韩冈方才没有注意到他。
张载的爱必兼爱被说成是墨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每次反驳起来都很费口舌,“大君,宗子也,大臣,家相也;‘长其长;幼其幼’。
由近而远。
有亲疏之别,上下之序,礼也。
墨家兼爱,视父母路人如一,悖于常性,非礼也。”
“‘乾称父,坤称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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