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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狂浪(中)(1/2)

韩钲赶到京兆府衙的时候,韩冈还在里面开会。

隔了一重门扉,三丈廊道之外的议事厅中,京兆府城中的文武官员,包括铁路总局长安段的段长、副段长,都在里面。

而韩钲这里,都是跟班。

见到韩钲,一个个过来问好。

韩钲走到种溪身边——在会议室里的种建中的儿子,跟韩钲关系不错:“里面还没结束?”

“应该快了吧。”种溪欢脱的凑在韩钲身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哥哥要不要来赌一把?

这一回是不是章相公干的。”

韩钲闻言一愣,苦笑着就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后面从牙缝里迸出的三个字,“种!

四!

七!”

种溪问声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站起来,向后面问好,“二十三叔。”

种师中虎着脸走进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有能耐了啊,在这里开起赌盘来了?”

骂了不成器的侄儿两句,种师中转头问韩钲,“相公还在里面?”

韩钲点点头,正要说话,种师中已经大步往里面走了。

“怎么回事?”韩钲纳闷的问种溪,种师中平常可不是这个脾气。

“怕耽误事吧。”种溪不嬉皮笑脸了,将门子弟,从小在场面上打滚,人情世故绝不会差,“铁路上连续爆了两次了,就算死了一个吕嘉问其实都不是大事,有的是人替换他,但要是给辽人学去了……”

辽人派进中原的细作绝不在少数,每年被抓出来的都有十几二十。

寻常他们闹不出什么事来,但要是他们学会了带着炸药坐车,乐子可就大了。

要不然为什么今天的京兆府尹会如临大敌?

只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本身?

当然不可能。

即使吕嘉问当真是因为铁路路基下面被塞了几千斤炸药,车子被炸上了天,几里之外的村庄玻璃全碎了个精光,

种溪啧着嘴,“箭在弦上了,谁都想后方太平无事,免得前方不安。

要没今天这档子事,家严可就要出发去延州了,家叔也不会赶着回京兆来。”

韩钲点点头,从来没有祸乱生于国中,而大将能立功于外的道理。

“一而再再而三了。”种溪依然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本来京师里的爆炸,家里的几个兄弟都说是章相公演的一出好戏,小弟则觉得不至于如此。

只是这一回,小弟可不敢为章相公说话了。

这可不是京城里面放个炸弹,炸几个百姓的小事了。

吕府尹,吕大参,吕枢密,那可是曾经的都堂成员啊……”

“不过,也可能是小弟想的也太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还敢违逆他,都堂中的参政枢密,恐怕是人人战战兢兢。”

“勿信谣,勿传谣。”一直没有说话的韩钲打断了种溪的议论,“此事当非章相主使。”

韩钲不敢确信章惇的人品,却绝对相信他的智商,“这件事做得太蠢了,以章相之智,绝不至于如此。”

被韩钲反驳,种溪就笑了起来,又凑近了小声说,“哥哥,要不要打个赌。”

“忘了你二十三叔说的话了?”韩钲摇摇头,却又问,“赌什么?”

“章相公接下来会做什么?”

“好啊。”韩钲毫不犹豫,“我跟你押一边。”

种溪翻了个白眼,“那还赌个啥。”

正要说话,只听见门扉打开的声音,廊道对面的 议事厅中,与会者鱼贯而出。

陕西路上一众文武,为了宰辅被刺杀的大案共聚一堂,明明是有可能干扰到灭辽方略、进而影响关西未来多年的产业规划的大案,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忧虑之色。

“要不要打个赌。”韩钲忽而低声对种溪说道。

“赌什么?”

“接下来我们关西会不会做些什么。”

种溪冲韩钲又一次翻了白眼,“跟哥哥你押一边。”

“那还赌个啥?”韩钲把白眼还回去

种建中和刚进去的种师中都出来了,

“是啊,没什么可赌了。”种溪告了个罪,上前迎接父、叔的到来。

韩钲轻笑,走向韩冈还没出来的议事厅,“真的没什么好赌的了。”

……………………

传言中掏空了路基,整整一车的火药塞在铁路下面的爆炸现场,并没有三丈多深,径圆七八丈的大坑。

车厢飞起有几十丈高,五里之外的村子上,连房门都震倒了的情况,当然更不存在。

刺客伪装成铁路职员,在前面发出了紧急停车信号。

等新任河南尹的专列停下,又以站长的身份上车,用自制炸\药包将其刺杀于车厢中。

站在事发的小站站台上,闻讯后就丢下一切,从京师匆忙赶来的方兴,在听了当地官员汇报后,一时无语。

车上有护军,门前有守卫,身边有亲随,就这样还让人凑到前执政的身边?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方兴的反应,铁路总局实际上的领导者,他的脾气跟他的地位十分相称。

但方兴的并没有将他心底的情绪给表露出来,风吹日晒的一张黝黑老脸上,只有疲惫。

“这两年,我其实都不怎么管事了。”

“铁路总局刚成立的时候,我每年天南地北,天下诸路,没去过的军州不到十分之一,走过的路程,数十万里都有了。

并非我方兴自诩,天下旅人无数,若论路行之遥,唯我独占鳌头。”

往日,这时都会有人出来奉承几句,但今天没有。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铁路总局里的事越来越多,就没精力再跑来跑去了。”

“去年的时候,我去请教过韩相公。

对日后有了点计划。

准备在下一届议会上,参选议员。

我在铁路总局多年,又与韩相公关系紧密,人望自信还是有一点点。

而铁路总局,肯定也希望在议会里面多一个会帮忙说话的。”

“对我而言,在我致仕前的这两年,最好太平无事,便有事,也是为国成功的好事——攻辽时的军事输送,推广机车铁路提速,蜀中、黔地贯通铁路,此类好事多多益善。”

“但现在呢?

!”方兴质问着,“之前关西就爆了一次,已经很难看了。

我接连发文,要各地注意列车运行安全。

好了,才几天啊,下发的命令许多还没送到地头呢,前任参知政事、新任河南尹,就被人刺杀在列车车厢中!”

没人敢接方兴的话头。

绑在身上的炸弹,不仅把刺客炸成了碎肉,也把吕嘉问和他的侄儿,以及七名仆从和护卫,一起送上了西天。

要说责任,铁路方面难辞其咎。

好半晌,方兴才重又开口,问道,“那些护卫呢?”

洛阳段段长诚惶诚恐,“吕大尹的护卫人数总共有两百多,这里关不下,都带去检修厂了。

提举要去的话,下官这就去安排车子。”

方兴没什么精神的摆了一下手,“去甄别清楚,没问题就放了吧。”

“放了?”段长惊讶。

“怎么,你想养他们一辈子?”方兴抬眼瞄了他一下。

“下官明白了。”铁路段长忙改口,生怕触了方兴的霉头。

方兴冷哼,“破案,抓人,不是我们的责任。

要判要罚也轮不到我们。

但是京西这边不太平……是实实在在的。”

方兴扫了眼周围,大部分是他的下属,有从京城带来的,也有京西本地的。

还有两个府中、县中的官员。

听了方兴的话,本地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几分不愤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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