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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俗务(2/3)

拿到最后一张时,脸上却是露出赞赏之色。

曹颙在门外瞧了,自是晓得,这最后一张定是妞妞的手笔。

妞妞的诗文是庄先生教背的,大字却是曹颙教的功夫多,说起来还有宋氏嫡传的意思。

曹颙见了,想起庄先生在时,自己的日子过得却是悠哉。

就算偶有忙碌,精神亦是闲暇的,哪像如今?

却不是说蒋坚不用心,到底是年岁有限,向来又是地方州县为幕,初到京城只有蛰伏,并不敢随意行事。

庄先生去世后,曹寅的意思,已经想另聘名幕给儿子。

曹颙这几年在京城,见惯了衙门里绍兴幕僚的嘴脸,实不愿意自己身边有个那样的人。

左右父亲在家,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直接向父亲询问。

钱陈群已经瞧见曹颙,顾不得放下手中大字,起身出来,躬身道:“大人。”

“先……夫子请起,曹颙偶然路过,却是叨扰了!”曹颙话到嘴边,换了称呼,心里已经有些发酸。

钱陈群并未察觉有异,拿着手中的大字,带着几分好奇道:“学生恩师向来推崇宋大家,却是没有想到,大人竟是宋大家的再传弟子。”

曹颙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跟着宋大家之子学过几年罢了,尚未入门,让夫子笑话了!”

钱陈群却是面上有些动容,低声道:“不瞒大人说,亡妻早年也曾拜在宋大家弟子门下,说起来倒是大人的同门。

她生前常抱憾,无法在书法上有进益,愧对宋氏门人这个称号。

倘若她尚在世,得见大人亲笔,定会欣喜不已。”

曹颙还是头一次听钱陈群提起家事,不由有些纳罕,隐约记得他是有妻子的,在原籍侍奉老母。

钱陈群说完,方察觉自己失态。

见曹颙不解,他方解释道:“现下在家母身边侍奉的,是学生的继妻,是学生发妻之胞妹。”

民间有不少这样的,死了出嫁女后,娘家这边怕断了亲戚,或者是先头女儿留下的外孙儿、外孙子受气,多是再以女妻之。

王鲁生的填房,也是他的小姨子。

钱陈群方才的真情流露,曹颙却是有些感动,但是也没脸露怯。

他少时虽跟着宋夫子学过几年书法,但是成绩不过平平。

换作外行,不懂书法的,或许能蒙蒙;到了钱陈群这样的饱学之士面前,却是要丢人了。

“不着急,带得空了,请夫子书房说话。”曹颙含糊应着,往屋子里瞅了一眼。

几个小毛头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有往外偷瞧的,有跟他点着小脑袋瓜子的。

曹颙看了,稍加思量,道:“孩子天性活泼,不耐久坐。

这样大半个个时辰,一堂课下来,怕是他们心里都要长草了,哪里还能记得自己个儿背的是什么?

夫子,要不然这样,将大堂改小堂,每隔三两刻钟,就让孩子们游戏一刻,如何?”

钱陈群闻言,却是眉头微皱,道:“大人,此言谬矣!

业精于勤荒于嬉,既是求做学问,如何能不吃苦?

学生体谅大人拳拳慈爱之意,还望大人体恤学生殷殷为师之心。”

声音不大,却甚是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曹颙愕然,瞧着这架势,怕是他要在说下去,就要被当成溺爱孩子的糊涂老爹。

他面上已经收敛了笑意,换了郑重,道:“我这般说,并不是为了溺爱他们。

只是光阴有限,学海无涯,与其这样一日一日,每天用大半部分的功夫重复之前的功课。

还不若试着每日里,让他们将所学都牢记在心。

这样一来,学问也能进益地快些。

虽说有‘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老话,孔圣人也曾说过‘因材施教’。

夫子瞧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陈群听了,沉吟着,倒是没有急着否定曹颙。

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这几个学生资质天差地别。

就是恒生,看着虎头虎脑的,却是石头脑袋一般。

不管是《百家姓》,还是《三字经》,恒生只能背两句,第三句却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出的。

钱陈群原还当他贪玩、不用心,用戒尺打了两次手心儿,却是丝毫不顶用。

曹颙见钱陈群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不曾为人师,说的也多是纸上谈兵。

夫子这边,何不试上两日?

若是能有所获,岂不是善哉?”

钱陈群犹豫了一下,看了曹颙一眼,道:“听闻大人在内宅为孩子们修建了嬉戏之所,莫不是就是为了使得他们能得以消乏,少些课业之苦?”

曹颙笑着点点头,道:“学问重要,身体也重要,若是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却是与国与家无益。

为人父母,只盼着儿女能平平安安长大。”

虽说钱陈群没有见过天慧,但是进曹府旬月,自是晓得曹颙膝下有一眼盲之女。

因此,听闻他这般说辞,钱陈群倒是有些动容,慢慢地点了点头……

东府,东跨院,上房。

看着床上躺着面容带着几分清减的静惠,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初瑜带了几分关切,上前问道。

“是嫂子来了……”静惠见到初瑜,忙要从床上起来。

“也不是外人,折腾什么,弟妹快好好躺着。”初瑜近前两步,按住静惠的胳膊,不让她起身。

静惠向来亲近初瑜,便没有再较劲,靠着床边坐了。

春儿已经端茶上来,静惠低声嗔怪道:“大奶奶到了,你也不晓得通禀,纵得你越发懒了。”

春儿只是笑,也不辩解。

初瑜见了,拉了静惠的手,道:“不带冤枉人的,是我怕你折腾,不让春儿通传的。”说到这里,打量了静惠,道:“前儿见你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静惠闻言,身子一僵,没有直接说话。

春儿知趣,已经同喜彩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初瑜与静惠妯娌二人,静惠才咬了嘴唇,已经是红了眼圈。

初瑜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可是因打发那几个丫头的事儿,二太太恼了?”

静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初瑜不禁皱眉,道:“莫非还有其他的,又跟你念叨鼓楼铺子的事儿了?”

静惠低着头,伸出了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大嫂,二太太昨儿发下话来,要将她身边的紫兰给二爷做妾,人已经打发过来了。”

初瑜听了,却是替静惠发堵,问道:“这三弟的丧期还没过,二太太怎么就想起这出来?”

静惠脸上添了几分无奈,道:“因打发了冬柳她们几个,二太太说我嫉妒,容不下人。

还说我进门三年无孕,应主动帮丈夫纳妾才是;又说我不贤惠,拦着自己的丫鬟,不让她们侍奉二爷。”

静惠是前年腊月嫁进曹家的,实打实的才一年零两个月。

初瑜使劲握了握静惠的手,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了。

曹颂已经二十二,尚没有一儿半女,兆佳氏作为老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她平素都顾及三分,怎么昨儿这般肆无忌惮,可见是真恼了。

却是也不应该,那几个原是你的陪嫁丫鬟,怎么发落自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二太太是糊涂了,弟妹别往心里去。

我怀上天佑,也是在进门第三年头里。”初瑜规劝道:“紫兰这边,你也别太上火,左右还没开脸,就是个丫头,纳不纳还要看二弟的意思。

二弟向来疼你,要是他不愿意,二太太还能强按着洞房不成?”

静惠抚了抚胸口,看了眼门口,慢慢地低下头,一行清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弟妹……”初瑜见静惠露出这般痛苦之色,心生怜惜,忙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拭泪:“何至于委屈如此……”

“嫂子,二爷……二爷他纳了春儿了……”说到最后,静惠已经捂了脸,低声饮泣。

初瑜闻言,却是一惊。

春儿是自幼服侍静惠的,同静惠两个名为主仆,实际上静惠是当她姊妹待的,怨不得静惠伤心至此。

“倒是没看出来,还当她忠心……”初瑜的脸上添了几分怒意,道:“这样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趁早打发了了事!

弟妹这几年再难也没有哭过,哪里犯得着为这忘恩负义背主的东西掉眼泪?”

静惠摇摇头,道:“嫂子,怨不得春儿。

我心里明白,怨不得她,却也是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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