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交锋(下)(2/3)
兆佳氏见了,心疼儿子,也不拦他,道:“去吧去吧,等你过几日休沐,咱们再好好商量,总要将大事定下来才好。”
曹颂不放心曹项那边,胡乱应着,从兆佳氏这边出来。
到了宝蝶这边,就见曹頫与翡翠都在廊下站着,脸上神情古怪。
曹颂刚想发问,就听屋里传来宝蝶沙哑的声音,道:“四爷要是想娶,就等我死了再惦记。
这倒是要感谢老天了,让这世上讲究孝道。
就算我身份低贱,也能让你守上三年,吃你三年的供奉,总算没白生你一场……”
“姨娘,是儿子不孝。
儿子并无多大出息,只想着往后奉养姨娘,好好地过日子……”曹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宝蝶的声音有些尖厉:“这天下只剩下你一人时,你再自在吧。
你单单是你自己个儿么?
要不是靠着家里,靠着祖宗,你怎么能几岁就纳了监生,十几岁就进了国子监。
不靠着这个‘曹’字,这乌纱就能平白无故地落到你这半大毛孩子身上?”
说到这里,宝蝶放缓了声音:“这些个道理,我一个娘们都晓得,四爷不晓得?
在这个家里,外人能恭敬你一句,唤你一声‘四爷’、‘四公子’,出了这个家门,你又比旁人多什么?
打小开始,一句‘丫头养的’,就能引得你哭半宿。
难不成你就吃了秤砣铁了心,让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也尝尝这个滋味儿?”
“姨娘……”曹项听了这诛心之言,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要走你走,我不走!
虽说我只是个妾,也是曹家人,自是死在曹家,埋在曹家的坟茔地。”宝蝶接着说道。
屋外的几人,听了母子这番对答,反应不一。
翡翠是拿着帕子,眼圈红红的,说不上是担心宝蝶为难,还是怜惜曹项多情。
曹頫则是越听越糊涂,拉了拉曹颂的袖子,低声问道:“二哥,四哥要往哪儿去?
这听着姨娘的话,怎么像是四哥要带着小丫鬟私奔啊?”
曹颂揉了揉额头,这要是曹项真带小丫鬟私奔,倒没这么犯难的。
将事情压下来,过两年找回来,也不碍什么事。
偏生曹项这个犟驴,认死理儿,一门心思想要绿菊做正头妻。
他对曹頫招招手,兄弟两个打院子里出来,他才止了脚步,道:“不过小事,别瞎嚷嚷。”
“二哥,四哥还跪着……”曹頫见曹颂不再理会,不禁有些着急。
“哼,那是他该受的……”曹颂心里不无触动,这个情景多眼熟啊。
几年之前,他想要娶静惠为妻时,家里也闹过这么一出。
想起旧事,他对弟弟的责怪倒减了几分。
见曹頫还要啰嗦,曹颂说道:“你四哥向来孝顺,不是忤逆之人;姨娘也是将儿子当心尖子。
娘俩说开了,也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儿……”说完,他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曹頫留在远处,还在嘀咕着:“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向来老实巴交的四哥竟然想离家出走,这叫什么事?
到底是跟哪个丫鬟好了,丁香,茯苓……”
热河,福满楼,二楼客房。
夜色渐浓,街上已经开始挂起了红灯笼,福满楼门前,不少客人往来,煞是热闹。
七娘趴在窗户门口,一边同父亲方种公说话,一边眺望下边的街景。
虽说方种公没有立时带女儿回南边,但是也没有去曹家落脚。
草民做惯了,心里顾虑颇深,再说也不习惯同官宦人家打交道。
“阿爹见过白鹤拳么?
说是前人从五禽戏里衍生出来的,大师傅就会。
他说我把另一套拳法练熟了就教给我。”方七娘说道。
“没听说过,七娘学了好几套拳了?”方种公晓得女儿是武痴,开口反问道。
方七娘摇摇头。
道:“才一套,还没学透呢。
大师傅说了,要是学得囫囵吞枣,就是花架子,学着没用。
要吃透了,运用自如,才算是学成。”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方种公听了不由点头。
方七娘问道饭菜的香味,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从荷包里掏出两个茯苓饼来,递给父亲,道:“阿爹尝尝,这是曹爷的娘亲给的,听说是皇宫里赏出来的吃食,可好吃了,跟外头的不一样。”
从小闺女就是男装,淘气得跟野小子似的,如今倒真有几分小姑娘的样子,穿着鲜亮,看着也乖巧可爱。
方种公心里只有叹息,看着女孩还得由女人来教养,才是正理。
方七娘吃着茯苓饼,眼睛已经开始发亮,冲着马路摇了摇胳膊,高声唤道:“二师傅,二师傅……”
方种公探头过去,就见一个三角脸的汉子笑咪咪地站在楼下,身形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下晌曹颙带来的长随之一。
因这汉子当初没上楼,两下也没正式介绍过,所以方种公不晓得他身份。
只见那汉子仰脖,看着楼上道:“这不是七娘么?
听说你爹寻你来了。
小没良心的,枉你大师傅那么疼你。
说走就走,你大师傅晚饭都没吃。”
七娘听了,撅嘴道:“疼什么?
没有一日不训人,什么时候给过好脸?”
那汉子抱胸道:“傻丫头,严师出高徒,晓得不晓得?
我们兄弟,原还指望教出个女侠来,给我们长长脸面,看来是无缘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到:“好了,不跟你说了,你二师傅我心里不得劲,得到你师娘那里喝两盅,心里畅快畅快。”
七娘刮刮脸,道:“当我不知道么?
二师父又往窑子里送银子了。”
那汉子见七娘说破,讪笑两声,道:“淘气,小姑娘怎么能浑说这个?
小心你香姨听了,又跟你念叨个没完。”
七娘听了,捂着嘴巴,只是笑。
那汉子少不得说两句让七娘往后听话、不许任性的话,才趿拉趿拉地走远了。
七娘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舍,喃喃道:“二师傅还说往后要教我套‘猫拳’呢……”
方种公道:“怎么又出来猫拳?”
“二师傅早年是做飞贼的,房上功夫最好。
遇到有人追赶,也是在房上打架。
二师父说了,‘猫拳’就是下盘要轻要稳要活,手上要狠要准要巧,正经要下一番功夫。”提及武术,七娘来了兴致,连说带比划道。
这曹家收容的都是什么人?
方种公想起魏黑的出身,魏黑的师傅早年间也是纵横南方绿林的大盗。
想到这些,他不禁开口问道:“那个大师傅,是什么来头?”
七娘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从没人提过。
二师傅是飞贼,三师傅与四师傅早年也是道上的英雄。
大师傅的来历,我问了几遭,都没问出来。”
说到这里,七娘凑到方种公跟前,摇着他的胳膊,道:“阿爹,咱们还是留下吧。
要是能帮上曹爷的忙,也全当了女儿这几个月的伙食开销。
吃的、穿的,有香姨预备的,有郡主奶奶给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方种公瞧着女儿眼睛溜溜转,哪里还不明白她是故意这样说,因为晓得自己最不愿意欠人情。
作为学武习医之人,方种公对于那“白鹤拳”、“猫拳”很是好奇,对于太医院太医的医术,也想要切磋切磋……
他心里正拿不定主意,就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小跑过来一队巡丁来。
那巡丁头目,手里拿着铜锣,站在街上“当当”,地敲起来:“各位商家听好了,府尊大人有令,为迎圣驾,即日起整肃治安,亥初(晚上九点)宵禁,违者三十大板,衙门里吃茶。”
道路两侧,已经有人开始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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