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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宗法(上)(1/2)

第七百七十三章 宗法(上)

进了腊月,京城人家就开始预备过年,各处都忙起来。

就是曹府,有紫晶帮衬着,初瑜也忙得团团转。

偏生曹颙在户部当差,年底又是最忙的,整日里也是早出晚归,片刻不得闲。

李氏早已将管家之权交到媳妇手中,不好再插手,又心疼媳妇,就将孙女接到兰院照看。

天慧倒是显得乖巧,不像其他孩童那样顽皮,总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祖母做活计。

李氏也没闲着,自打从宫里回来,听着太后念念不忘科尔沁,她就让人寻了蒙古样子的袍子。

照着样子,想给太后做套蒙古样式的衣裳。

太后身为大清国母,吃穿都有规矩。

这衣裳就算穿不得,也能做陪葬之物,算是解解太后对科尔沁的念想。

用的,是府库里最金贵的衣服料子,需要纽扣盘花,也用的是金玉宝石之物。

曹寅这些日子,却为一件事费心,那就是丰润老家那边一位族叔七老太爷的家书。

曹家江宁这一支,昔日离宗后,就脱了丰润宗家,这成为曹玺的终身憾事。

曹玺临终前,还对曹寅交代,要是能归宗,还是归宗。

没想到因长辈早年的恩怨,就算曹玺与孙太君葬进丰润坟茔,这归宗之事还是没有定论。

早年丰润本家族长是曹颀之父,读书读多了,最是迂腐。

怕别人说他允江宁这支归宗,是贪图势利,始终没有松口。

等他过世,曹颀孝满回京,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

曹颀是嫡宗宗子,按照宗法算,就算曹寅这个伯爵,待这个族侄也要礼让三分。

只是曹寅这支富贵,曹颀没有摆这个谱,也没有近前巴结。

两家往来,始终是不冷不淡。

这次丰润七老太爷也不是无故提及,而是因曹颀继娶之事。

曹颀之妻王氏去年病故,至今已是经年。

曹颀父母都过身了,京里的正经长辈,也就是曹寅。

这宗妇人选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也是大事。

丰润老家那边,自然为曹颀操心。

根据七老太爷所说,想要在明年二月进京,就是为曹颀续娶之事。

这合适的人选,就请曹寅与李氏帮着挑选。

在信尾,就提到明年端午族里大祭之事。

虽没有直接提请曹玺这支归宗的字眼,但是大概齐就是那个意思。

若是这封信早几年来,曹寅指定会欢喜万分,毕竟这个是亡父生前念念不忘的大事。

拖到现下,曹寅也拿不定主意。

曹颀进京已经一年半,逢年过节也按照规矩过来给曹寅夫妇请安,与曹颙也见过几遭。

他不怎么同曹颙亲近,曹颙也没有太迁就这位族兄的意思,两个人交情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曹寅思及此处,就有些踌躇。

毕竟他已经将甲子之人,往后这曹家交际往来的,都是儿子,他不能不考虑儿子的意见。

李氏见丈夫这几日心事重重的,问道:“老爷可是担心皇上那边?

颙儿不是说,皇上金安么?”

曹寅坐下来,犹豫了一下,道:“丰润那边七太爷来信了,提了曹颀亲事。

曹颀如今在内务府当差,要留在京城,在京里寻门亲事更妥当些。”

李氏闻言,想起病逝的王氏,叹了口气,道:“旗里的姑娘多金贵,像王氏那边柔顺的少。

可怜见地,盈姐儿才八岁,就跟着小大人似的。”

王氏身子弱,与曹颀成亲多年,只留个一个女儿,乳名盈儿。

“七太爷的意思,明年端午族里有大祭,想让咱们回去。”曹寅坐下来,说道。

这宗族大事,李氏不好多嘴,岔开话道:“怎么是端午?

就算侄儿现下说亲,这半年的功夫,就要宗妇进门也仓促些。”

李氏嫁入曹家多年,也晓得曹家江宁这支与丰润本家的是是非非。

“没有宗孙,长辈们都心急,要不然曹颀拦着,早就想议亲,等王氏周年就进门的。”曹寅说道。

“侄儿性子傲,老爷可别轻易拿主意。

还是问问侄儿,他那边有什么合适的再说。

省得咱们卖力不讨好。

毕竟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宗妇担子又重,寻个不妥当的,以后老家那边再埋怨起老爷来。”李氏想了想,说道。

曹寅点点头,晓得妻子说得在理。

曹颀现下在内务府当差,凭着曹家与十六阿哥的关系,十六阿哥对于曹颙这位族兄也多有照拂。

可惜的是,曹颀性子有些方正,不知变通,对于十六阿哥的亲近,丝毫没有投桃报李之心,反而越发恭谨疏离。

一来二去的,十六阿哥也觉得没滋味儿,跟曹颙抱怨了两遭,就不再搭理他。

到底是顾及曹颙的面子,不与之一般计较。

换做其他皇子阿哥,见他这般不懂事,早就给他小鞋穿了。

曹寅这边听说,原想叫来曹颀,好生教导一番的,却是被曹颙拦住。

如此一来也好,谁都晓得曹家与丰润本家不亲近,对曹颀来说,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如今,曹寅、曹颙两代人先后为天子近臣,伴君如伴虎,还不晓得曹家将来会遭受什么风雨,何必拉不相干的人上船。

想到旧事,曹寅叹了口气,晓得儿子是不会愿意归宗的。

果不其然,曹颙从衙门回来,听到父亲提及此事,就请父亲三思。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曹家现下抄家,不过是抄曹寅这房,再多了就是东府,断不会连累到丰润那边。

这样的话,曹颙不会直接同父亲说,省得老人家再担心,就是点明这个意思。

丰润本家的族亲,对于曹颙来说,不过跟马路上路人差不多。

当晓得曹家长辈昔日的纠纷时,曹颙对于丰润那边的族人是鄙视的。

几代人不松口,不许江宁这支归宗,结果该占便宜还占。

曹颀之父能到内务府当差,曹颀早年能为侍卫,都是曹寅的运筹。

丰润那边将族里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送到江宁不少,都是依附曹寅这房生活。

得了便宜还卖乖,端着本家嫡宗的架子,摆着清高的谱,曹颙真是丝毫不待见。

吃饱了才归宗。

多个本家宗子在头上压着,不仅是给自己找个大爷,还给儿子们找个大辈。

按照宗法规矩,这宗子有权管教宗族晚辈。

要是有人敢忤逆宗子的,就要按宗法论罪。

更不要说,有的宗族规矩多,连子孙聘妇,女儿嫁妆几何,都有规矩,违了就要接受宗子的论责,或罚银,或接受其他责罚。

出仕为官,给皇家做奴才,日子已经够让人郁闷;还要找个活祖宗,曹颙哪里会愿意。

曹寅见儿子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并不恼怒,只是神色中有些怅然。

曹颙见状,心中生愧。

他只能算是半拉古人,对于这些宗亲并不当回事,父亲却是地道儒生,心里维护的是儒家正统那一套。

再说还有先祖父的遗命,古人对于孝顺之道有自己的固执。

“父亲,要不然再给丰润那边置办些祭田,族学那边,也多添些银子。

祖父地下有知,晓得父亲是为保全曹家计,也会慈心宽慰。”曹颙稍加思量,说道。

只当花些银子,哄得老父开心些。

曹寅点点头,道:“颙儿说得也有道理,是为父迂腐。

这些年的佛书,都白念了,看得还不若你通透。

京城风雨,由你我父子二人承担也就够了,何必再引到丰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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