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离人(1/2)
第七百九十章 离人
今年圣驾出京避暑比往年早,四月十三,圣驾出京幸热河。
原本拟定三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二十阿哥随扈。
后来不知为何,九阿哥同十六阿哥两个都留在京城。
三阿哥的心里犹疑不定,一会儿觉得留在京城主持政务的四阿哥更受皇父重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跟在圣驾身边才是好事。
毕竟,留在京城的皇子阿哥也比不得太子监国,国家大事还是要有热河那边批复。
只是前几日太后奉安地宫,皇父让四阿哥读文告祭,不知其中有无深意。
想到此处,三阿哥越发怨愤,要不是出了孟光祖案,他也不会受到牵连,在皇父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
虽拿不准是谁下的手,但是不过就那几个好兄弟。
难道旁人没有门人么?
三阿哥出京前,叫来了心腹,就是多多派人留意京城各府。
按照皇姐的告诫,他不好太过邀名,省得犯了皇父忌讳。
既然他不好邀名,那别人也别指望干净了。
大家伙都污了,就辨不出黑白。
曹颙这边,随着朝臣宫送圣驾后,就急匆匆回到户部。
户部尚书穆和伦“将户部收纳钱粮随平余银并未据实陈奏”,被降五级调用,今日离开户部。
对于这个挺着“腐败”的肚子在户部混日子的尚书,曹颙心中并不厌烦。
说起来,两人的渊源能追溯到康熙四十九年。
虽往来不多,也认识了小十年。
早年在户部做郎中也好,还是这两年做给事中也好,穆和伦这个户部堂官待曹颙都是客气。
曹颙就喜欢这样的人,省事省心。
就算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不嫉妒贤能,不去抢下属的功劳,穆和伦这个平素看起来笑咪咪的老者,已经比很多人强出不少。
而且,说起来曹颙还相欠穆和伦的人情。
早年曹颙还在户部时,穆和伦让他举荐司官,将福建司的傅显功与彭铸都补了员外郎的缺。
其中,
如今这两人,还都在户部,傅显功已经是福建司郎中,彭铸则是升任仓场郎中。
这两位感念曹颙的举荐之恩,这些年不管曹颙升职还算贬官,对曹颙始终恭敬。
只是因曹颙现下任职户科言官,为了避嫌,往来才疏远些。
穆和伦离开,曹颙自然要相送。
户部几位堂官,尚书赵申乔同侍郎傅尔笏纳、郭稗已经随扈出京,只剩下侍郎王景曾与梁世勋。
除了曹颙,王景曾与梁世勋都过来送穆和伦。
穆和伦出身八旗勋爵之家,就算这次被降罪,难保没有翻身之时。
在官场上,不管私下里关系如何,面上都要留三分余地,才好说话。
穆和伦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看着神情有些憔悴。
他并非科班出身,从笔贴式开始做起,而后四迁为御史,三迁为内阁学士,曾是康熙最倚重的臣子之人。
即便早年牵扯到“明珠案”、“噶礼案”,他都是屹立不倒。
只是身在显位,早已没有早年的魄力。
曹颙心中微叹,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胖子尚书曾是铁面御史。
早年去山东察赈,弹劾山东半省官员,断送了十几个国蠹的顶戴,是何等魄力。
这些年,穆和伦的户部的作用,不过是做个掌印尚书,成了皇帝的应声虫,牵制下尚书赵申乔罢了。
王景曾与梁世勋到户部的时间晚,又因满汉之分,同穆和伦关系平平,不过是走个过场,同本堂司官送穆和伦出了户部衙门。
反倒是平素低调行事的曹颙,骑马相随,直把穆和伦送出两条街。
临别之际,曹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送上一只半大不小的蓝缎包袱。
穆和伦本不想收,但是见曹颙神色坦荡从容,推辞不过,还是收下。
他身边侍候的长随,晓得曹颙的大名,心里还嘀咕,莫不是真有什么风声,自家老爷起复无望,引得人送财物壮行色。
穆和伦心里也是好奇,这包裹里到底是何物。
回到府中,尚未更衣,他就打开来。
里面只有两小桶茶与一把紫砂茶壶。
穆和伦看着这茶叶,闻着这淡淡茶香,一下子就认出这是京城有价无市的“沂蒙冬茶”。
他是嗜茶之人,但是曹颙与他认识小十年,人情往来不断,还是头一遭送茶。
“沂蒙冬茶”虽是曹颙发现,但是谁都晓得曹家并未私留,茶园分送了几家王公府邸。
穆和伦与塞什图之母觉罗老太太同族,前几年曾同那边府里淘换过半斤。
不说这茶叶,就说这紫砂茶壶,穆和伦是爱茶之人,家中自然少不得各种好茶具。
这个茶壶看着样式简便,不见繁华,但是握在手中,就能晓得是紫砂上品。
再仔细看下边落款,只有简单的“大彬”二字。
穆和伦眼睛一亮,这可是前朝大家的名号。
这样一把紫砂壶,就是想要花银子,也没地方卖去。
一时间,他竟爱不释手,被贬官的失落也荡然无存。
他摩挲着紫砂壶,又摩挲着那两桶茶叶,脸上欢喜不已,心中已经盘算着,这些茶到底能喝多少日子。
是了,他以后不是尚书,不在显位,那是不是也能厚着脸皮跟曹颙这个“茶童子”多混几斤茶叶。
想着那个骑马送了自己两条街的青年,老尚书不由陷入沉思……
曹颙这边送完穆和伦,调转马缰回户部。
穆和伦的调职是康熙突然决定的,现下还没有新尚书的人选出来。
根据十六阿哥的说法,怕是康熙因西藏被占迁怒户部,所以穆和伦只能倒霉让位置。
皇帝重用赵申乔,将穆和伦摆在才户部,不过是因他是用惯的,不求他有功,但求他无过。
如今,户部需要银子,“无过”就成了“过”。
为什么说皇帝的心思难猜,因为别人是人。
人心各异,但是将心比心,也能多少体会别人的悲喜苦楚。
皇帝除了是人,还是帝。
帝王只有一个,所以他的心思如同天上的浮云,变幻莫测,没人能把握。
刚到户部门口,曹颙就被十四阿哥截住。
曹颙心里虽不耐烦,但是规矩使然,只能下马请安。
十四阿哥的脸上带着几分遗憾,皱眉道:“曹颙,爷同皇阿玛保举为你户部侍郎,但是皇阿玛将折子驳回来了。”
曹颙闻言,觉得好笑。
自己今年二十五岁,满清开国以来,还没有过二十五岁的侍郎吧?
几十年后,有个宠臣和珅,倒是三十来岁就任尚书,而后封阁拜相。
显赫了二十年,攒下一副泼天的家业,新皇登基被抄家赐死。
背负了贪官骂名,最后便宜了皇家内库,所以说皇帝是人精中的人精。
这哪里是宠爱臣子啊,这跟圈养肥猪有何区别?
十四阿哥卖好,不过是拉拢他,曹颙心里虽不屑,面上仍恭敬地谢过。
十四阿哥向来兵部差事也匆忙,同曹颙寒暄两句,就从怀里掏出怀表,看来是要赶时间。
他将怀表放回,开门见山问道:“曹颙,小十六原本要随扈的,怎么没去?
听说他最近老来寻你,你们是不是又合计什么?”
曹颙倒是有些不好回答,两人的关系,还不到知无不言的地步;但是推说不知道的话,等到钱庄操办起来,就瞒不住人,反而得罪了十四阿哥。
他正斟酌着,就听十四阿哥道:“曹颙,爷晓得你同九哥有些恩怨,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侄女婿。
都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九哥是最爱经济的。
改日爷做东,咱们好好喝一顿,一笑免恩仇,你看如何?”
曹颙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又不好托大,承认与皇子阿哥有什么恩仇,只能应付道:“十四爷抬爱,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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