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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邸报(1/2)

浊流汹涌的黄河两岸,突然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墩台,这些庞然大物,宛如巨人一般,守护着黄河一线。

墩台普遍以砖石为底座,木材为筋骨,然后在外面用黄泥垒土筑墙,每个墩台由三五人值班,白天放烟,晚上用火。

从黄河岸边,一直绵延到京城。

整个工程完成还不到三成,但是已经初见规模。

这就是岳飞向宗泽讨教之后,建立起的烽火台。

一旦金人入寇,烽火燃起,一两个时辰,就能把消息传到京城,开封的军民人等,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岳飞还制定了一整套完整的预警机制,比如一束烟代表发现敌兵,一束烟,一堆火,代表兵力不足一千;一束烟,两堆火,代表两千以下,以此类推,岳飞还特别规定,如果敌兵大举入侵,需要关闭城门,全面境界,则是会在烟火之外,增加孔明灯。

凡次种种,岳飞已经行文到了枢密院,详细告知了京城。

“此人果然是将才啊!

有岳鹏举在,我辈终于能安然高卧了。”

面对如此细致的安排,张叔夜忍不住一声长叹,愈发钦佩官家的眼光。

张叔夜心情大好,因此在政事堂宰执会议上,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甚至张叔夜向李纲建议,是不是给岳飞加节度使衔?

毕竟韩世忠已经捞到了枢密使,地位仅次于韩世忠的岳飞,给个节度使,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相公,老夫多说一句,再向之前让金人攻占了牟驼岗,围着几个城门打……苦我是不怕,可人丢不起,再让金人随随便便杀进来,我就跳金明池,死了算了!”

张叔夜杀气腾腾,摆出一副必须提拔岳飞的架势。

令他意外的是,其余诸公,却不是那么热烈。

李纲身为首相,不会轻易表态,可是张悫、陈过庭,耿南仲,包括张邦昌,这几个人都沉着老脸,不愿意附和。

陈过庭张了张嘴,试探道:“张相公,你看要不要等官家回来,再商议此事,武将建节,不是小事,更何况岳飞又那么年轻……似乎不妥吧?”

张叔夜不屑冷哼,“岳飞很年轻嘛?

他从十几岁开始,几次从军,摸爬滚打了数年,又击杀完颜阇母,光是这一件功劳,给个爵位也是可以的。

兵戈交刃,双方大战之时,唯才是举远胜论资排辈。

尤其是军中,更是要能打仗了的。

除了韩良臣,也就是岳鹏举,不用他,还能用谁?”

张叔夜驳斥了陈过庭,又把头转向李纲,诚恳道:“李相公,这可不是简单加个节度使而已,现在太原之围解了,朝廷就要全力以赴,应对接下来金人的下一轮南侵。

不管金人从哪里动手,岳飞顶在开封的正北面,都是最紧要的。

给他节度使,让他能独揽大权,从容调度,这样才能把黄河防线修好,这也是官家用岳鹏举的意思所在,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迟疑不决?”

李纲微皱眉头,“此人确系将才,的确当用!”

李纲惜字如金,几乎一锤定音。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耿南仲开口了,这家伙是东宫出身,倒是赵桓的心腹,只不过此赵桓非彼赵桓。

在这几个月的朝局改变当中,他越发边缘,没有什么话语权,在岳飞这件事上,他居然说话,真有点断更作者突然诈尸的感觉。

“张相公,你刚刚说让岳飞独揽大权,从容调度,这是什么意思?”

张叔夜被他的节外生枝气到了,却也只能耐心解释,“耿相公,你也看到了,岳飞除了修烽火台,还要在黄河以北,修筑城池。

既然如此,就少不了征用民夫,土地,调用地方钱粮。

假如事事都要商议,互相掣肘,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耿南仲沉吟良久,突然抬头,“张相公,按你的说法,是要立藩镇了?”

“藩镇!”

张叔夜一愣,脱口而出道:“宗泽宗相公在大名府,权柄之重,还在藩镇之上!”

耿南仲竟也提高了声音,“宗泽和岳飞不一样!”

“都是大宋的臣子,有什么不同?”张叔夜针锋相对,毫不妥协。

耿南仲没有跟他继续争吵,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诸公,宗泽进士出身,老成持重,忠心不二,自然信得过。

可岳飞年纪轻轻,又有诸多非议,为将当然可以,若只是加节度使也没有问题。

可若是给他总揽大权,未免太过了吧?”

耿南仲的话,竟然得到了陈过庭的支持。

而张邦昌也突然进言,“李相公,张枢相,还有耿相公,先抛开岳飞的事情,我想请教大家,武将建节,既管军,又管民,这就是藩镇。

一旦开始之后,便不是岳飞一人。

这让我不得不想到了唐朝的安史之乱啊!

唐军虽然平灭叛军,可国家也陷入了藩镇割据,积重难返,以至于大唐虽然灭亡,五代十国,祸乱不息,百姓困苦,直到本朝,才大为改观。”

张邦昌吸了口气,“如果因为金人入寇,不得不重开藩镇,此事只怕要仔细权衡,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如果由于我辈一时短见,误国误民,便是死了,也要被戳脊梁骨。”

张邦昌的话,又把事情引向了另一层,便是张叔夜也不好继续为岳飞争取。

再看李纲,同样沉默,良久才道:“今天就先议到这里。”

政事堂会议,无疾而终,张叔夜愤愤不平,而其他几位相公,也似乎另有盘算,整个朝局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态势。

不过天下从来不缺聪明人,尤其是朝中,更是一大堆眼亮心明的,比如浪子宰相李邦彦,就是其中之一。

他升任平章军国重事之后,地位虽然上去了,但是却没法参与日常的政事堂会议。

而赵桓又不在京城,连御前会议都没了。

所以他的存在感一点也不强,但是却不妨碍李邦彦洞察天机,因为早有人把消息送给他了。

在李邦彦面前,垂手站立一个年轻官吏,此人叫万俟卨,原是太学生,后外放相州为官,最近才调入京城。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邦彦一眼相中了这个年轻人,时常叫他过来,两人还成了忘年交,宗泽见岳飞,一见如故,李邦彦看万俟卨,也是越看越高兴。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匹配机制在运作……

“恩相,其实单论岳飞和他夫人刘氏的事情,晚生都佩服此人的心胸,要是换成晚生,只怕要杀人的!”

李邦彦点头,“岳飞受到攻讦,是因为他擅自将河北无主的土地,分给了南下的流民义士……说是无主,尤其是无主!

那些土地的主人,早都跑南边去了,最近眼见得金人退了,才又返回京城。

刚进京就敢闹腾,他们也不抬头瞧瞧,蔡京童贯的人头还挂着哩,咱们官家岂是个好糊弄的。”

李邦彦不屑道:“什么建节,什么藩镇,这都是细枝末节,说穿了,就是有人想拿土地养兵,有人却想守着田地,继续过人上人的日子,如此而已。”

万俟卨眉头乱挑,突然躬身道:“恩相,晚生想请教,此事官家是什么意思?”

李邦彦微微一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朝廷大政,不是你能掺和的,还是慢慢看着吧。”

万俟卨沉吟片刻,突然撩开袍子,跪在了李邦彦面前,诚恳道:“恩相,晚生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比岳飞足足大了六七岁,如今不是太平年月,韩世忠能升任枢密使,岳飞这个年纪,就要建节。

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文武官吏,要骤然崛起,晚生,晚生实在是不愿在旁边坐视,临渊羡鱼啊!”

李邦彦认真看着万俟卨,叹道:“你不愿坐等,可你又打算如何杀出重围?”

万俟卨向前跪了半步,诚恳道:“自然是师法恩相!”

李邦彦思忖了一下,笑呵呵道:“走我这条路子,你可要做好了背负骂名的准备啊!”

“大丈夫可以挨骂,但不可以无权!”万俟卨咬着牙齿,断然道。

“好!”

李邦彦也不客气,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你现在就去太原面见官家,把你知道的事情,悉数告知,不要有任何隐瞒。”

万俟卨用力点头,带着李邦彦的书信,迅速离开了京城,前往太原。

七天之后,从太原发出了这样一份邸报,上面介绍了一位年轻将领的故事……金人南下,荼毒家乡,他毅然从军报国,临行之时,母亲在后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字,他在母亲面前发誓,此去舍身为国,百死不悔。

投军之后,接连立功,数次破敌,还挽救了百万军粮。

而此时消息走露,胡虏的兵马竟然偷袭家乡,逼得老母不得不带着儿媳孙儿躲避,可谁知又遇到了一伙强人,一家人走散,老母带着几个孙儿躲进了山村避祸。

夫人独身一人,流落到了邻村豪强的家中。

又过了一些时候,竟然传来消息,说是将军战死,夫人悲痛欲绝,却为了生存,不得不和邻村豪强的侄子成亲。

可就在成亲之后的三天,又传来消息,将军非但没死,反而击杀敌将,立下赫赫战功,名声显扬。

豪强大惊,连忙派人请罪,还说要杀了侄子,求将军宽宥……虽为结发之妻,却阴差阳错,嫁给别人,将军大恸。

可木已成舟,该当如何?

将军思来想去,自己为国忘家,难保不会捐躯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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