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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与民同欢(1/2)

第30节    与民同欢

八月十五,早上起来,军机处、内务府随扈大臣同班到寝宫给皇上、皇后祝暇,无非都是一些普天同庆,四海升平的套词儿,这在历年之中,帝后听得多了,彼此相视一笑:“今儿个晚上,在狮子山下,与百姓一同赏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是。

臣已经和两江总督桂良等详加料理,一切均已经准备停当。”载垣有意凑趣,御前奏答说:“今年的中秋佳节,江宁府城的百姓可真真是有福了,天子与小民共贺佳节,这在我天朝,还是第一次哩!”

“你也不用弄这些尧天舜日的佳词儿,朕前天俯准柏葰所请,也是为不要让此番南幸有丝毫破相处。

你们下去之后,告诉各部值守的官员和兵士,今夜的狮子山下,怕是万头攒动,不过第一不准打骂、第二不能以武力驱赶,更加不能有任何百姓踩踏、挤伤之事。

不要弄到最后,把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弄得恻然不欢,都明白了吗?”

“是,皇上时时挂念小民,信而有征,奴才等侍奉主子多年,行事之间敢不尽心?

此番办差,奴才等定当谨慎小心,并将主子的一番圣意晓谕军士,让他们学会规矩,不敢胡来。”

“你们能够有这样的心思,不但小民感激,就是朕,也会记在心里。”说着话,皇帝摆摆手:“朕知道,你们为今晚的差事,一个个都忙的没有歇好,趁着还有时间,都下去休息一会儿吧,也免得晚上没有精神。”

听皇帝语出关切,柏葰几个心中热乎乎的,君前不能冷了场面,见没有旁的要交代,众人碰头而出。

等到一干大臣如数退了出去,皇帝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快,伺候朕更衣,热死了!”

皇后嘻的一笑:“皇上,已经进了八月,您……怎么还是这么怕热啊。”

“不行。

江宁不比京中。

若是在北京,这样的天气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倒是在江宁,哎!”皇帝摘下台冠,放在一边,言语中不胜烦恼的样子。

惊羽快步上前,伺候他去了朝服,口中低声说道,“皇上如此不耐热,到了晚上,可怎么了啊?”

“也只得咬牙忍耐了。

好在现在终究已经是早过了立秋节气,晚上还略能支撑一二。”他苦笑着摇摇头:“不好办啊!”

皇后几个和他做夫妻久了,知道皇帝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下,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的孩子气,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笑的抿起了嘴唇。

在瞻园用过午膳,休息了片刻,冠袍带履四执事太监伺候着皇帝换上全挂子的朝服,申正时刻,乘轻步辇出瞻园,已经可以听见远近乒乒乓乓响成一片的爆竹声,到门口换乘容帝、后同乘的玉辂大驾,由三十二名舁夫抬着,从城中而过。

一出瞻园所在的大街口,皇帝微微一愣,道路两边一眼望不到头,跪满了江宁城的百姓,看见御前侍卫乘着高头大马出来,知道御驾就在后面,不待吩咐,海浪般伏了下去:“咸丰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惊天动地,皇帝感从中来,兴奋得脸色一片红润,呼喝了一声:“六福?”

六福赶忙答应,“奴才在。”

“把玉辂仪架的车帘挑起来。”

“喳。”六福答应一声,上前挑起了车帘,于是,跪在前排的百姓可以近距离的看到居于其中的皇帝和皇后了,这一下,百姓呼喝万岁之声更是压倒了一切,呼喊声撞击着秦淮河的波浪,似乎也要翻滚起来了。

车架一路不停,到了城西北的狮子山下,这里更是为桂良早已经派下重兵护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提前得到旨意,意图赶在第一个,以抢到一个好位置贴近天颜的百姓隔离在外,皇帝粗略的看了看,此事天色依然大亮,山下已经有了不少于万余百姓,跪在道旁,迎接圣驾。

本来是该当着乘仪架直上山巅,方才请驾的,不过皇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吩咐一声:“朕就在此处下来,秀儿,你先上山,朕等一会儿就到。”

“皇上?

这大吉的日子,您……”

“朕要到静海寺去看看,走走。”

钮钴禄氏不知道静海寺是个什么所在,看他脸色不愉,不敢多问,又知道他的脾气,言出必行,没有打折扣的余地,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这是在皇帝的行程中没有安排的,不过桂良、端华、肃顺几个都是办老了差事的,也难他们不住。

端华任职御前大臣、銮仪使,吩咐一声‘护驾!

’带着御前侍卫先行将皇帝围拢了起来。

“皇上?”

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阴郁,,虽然仍自带着笑向两边越发激动的百姓挥手致意,但一眼看去,就知道那份笑容都是装出来的!

左右看了看,“朕想到静海寺去走走,看看。”

“喳。”桂良跪倒行礼:“皇上有鉴微识古之心,奴才自当景从。

容奴才为皇上引路。”

这一会儿的功夫,军机处几个人也跟了上来,问清缘由之后,柏葰一皱眉:桂良真是糊涂!

这样高兴的日子,到静海寺这种无端令主子心情不爽的地方干什么?

也不知道拦一拦?

静海寺坐落在狮子山下,走路非常近,桂良正要派人去寺中通传,给皇帝看见了:“桂良,你干什么?”

“奴才想,圣驾亲临,静海寺的方丈……”

“不必惊动出家人,朕也不是想去看他们的。

带朕到华严楼一观,其他的地方,朕没有兴趣。”

“喳。”华严楼就是英人罗伯特、马礼逊等人和中方耆英、伊里布等人展开会商的地方,桂良任职两江多年,这样的地方当然知道,当下不再多说,也不必做那些无谓的言辞介绍,引着皇帝径直绕过寺中的大雄宝殿和天王、正佛、观音等殿宇,到了华严楼前:“主子?”

皇帝昂然而入,众人跟在后面,楼中静悄悄的,地上打扫得倒是很干净,一张比一般的八仙桌更长的紫檀桌案摆放在中间,两侧各放着四把紫檀座椅。

皇帝绕着桌椅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桂良、柏葰、肃顺等人鱼贯而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里……朕早就想来看一看。

还早过这一次南幸成议之前。”

“到江宁之后,朕更是想着到寺中一游,终于是近乡情怯,未敢轻涉半步。

柏葰,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奴才想,道光二十二年,先皇恩准天朝与英夷之国开放口岸……”

他立刻阻止了柏葰的说话,“桂良,你是两江总督,你怎么看当年之事?”

皇帝这样说话,自然表示心中于柏葰的奏答大为不满!

桂良扪心自问,也实在难以作出更合乎圣意的奏答,先一步跪了下来:“皇上,奴才以为,英夷未经教化,处事之间但以武力胁迫,种种唐突天朝之事,难以胜言。

幸得先皇高瞻远瞩,德威播于域外,以言感其心,……”

“当年耆英、伊里布几个,同英酋在这华严楼中就两国国事会商的时候,你们有谁是在场的?”

殿阁中一片静悄悄,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新君登基之后,逐一提拔起来的,当年的时候,或者是部院小吏,或者是新近之资,不论资历、年龄、威望,又如何能够加入这样重大的国事中?

皇帝左右看了看,嘿声一笑:“朕在场。”

众人立时楞住了,道光二十二年的时候,四阿哥奕詝不过是十龄稚童,怎么说会在场呢?

皇帝用手一指东向一排座椅的最左首的一个,“耆英,当时就坐在这里。

中间位置是伊里布,最后一个位置是时任理藩院通译曹福正所居。”

“可能你们会想,朕当年不过顽童,怎么会在场参与国事?

只是啊,朕说的在场,并非是参与到会商之中,而是十余年以降,朕每每思及耆英几个不通外务,又深为英夷火炮之威吓破了胆子,会商之时,一味媚软,有辱国威之外!

念及此情,朕真恨不得早生十数年,即使和英人会商决裂,也断然不许这丧权辱国的劳什子条约能够达成,以致顺遂了英人一片虎狼之心!”

君忧臣辱,听皇帝语气大为悲愤,柏葰几个都跪了下去:“总是臣等侍主无能,上贻先皇之忧。”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当年之事,还轮不到你们在今天、朕的面前来承担罪责。

朕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不论到了任何时候,朕都绝对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一次比类于《江宁条约》的条约签订——连出现——朕也绝对不允许!”

皇帝的目光在殿中的几个人身上扫过,慢吞吞的说:“朕就是‘天家’,朕说的话就是规矩,尔等都记住了,顺遂了朕的心思,成全朕之令名,身家富贵,自然有朕保全;若是不肯成全,私心中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则三尺之冰,正为尔等所设!”

朝月楼上,皇后等得心急,正准备让李莲英下去探视一番,听见下面又响起山呼万岁之声,知道是皇帝观寺归来了,果然,楼梯上脚步声起,皇帝慢吞吞的走上楼来,“奴才等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帝摆摆手,示意内侍、太监、宫婢站起身来,自己走到皇后近前落座:“皇上,怎么去了这许多的辰光?

臣妾还想派人去看呢。”

“看什么?

有这么多人跟着,你还怕朕又换了便装,私自闲游吗?”和皇后轻笑着开了句玩笑,皇帝回过头来:“都坐吧,今儿个是八月中秋,我和皇后与你们同楼赏月,彼此不议君臣,只谈风月。

翁心存?”

“臣在。”

“你是江南文坛翘楚,这样的日子里,不能无诗,就由你先行口占一律吧。”

“臣小有微才,怎敢在圣主驾前放肆,更加不敢当皇上‘江南文坛翘楚’之褒奖。”翁心存在座椅上躬身作答。

皇帝扑哧一笑,“不让你来,难道让肃顺第一个吗?

你也不必自谦了,就在此行抛砖引玉之道吧。”

“喳。”翁心存答应了一声,故意思忖了片刻,朗声吟诵:“秘殿崔嵬拂彩霓,曹司今在殿东西。

赓歌太液翻黄鹄,从猎陈仓获碧鸡。

晓饮岂知金掌迥,夜吟应讶玉绳低。

钧天虽许人间听,阊阖门多梦自迷。”

吟诵以毕,翁心存屈身奏答:“臣方才在静海寺中,听闻皇上振聋发聩圣训,心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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