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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夜来议政(1)(1/2)

第114节      夜来议政(1)

“皇上圣明!”伫立一侧,久未出声的端华大声说道,“大清万年,天子万年!

以此嘉号相许,可见皇上于新舰圣意嘉勉之意,也可使万民报效,我天朝福祚绵长,传之千古!”

皇帝笑了几声,心情大好之下,说话也不是那么顾忌了,“你们这兄弟两个啊,就是会耍嘴皮子功夫!”说完转头看着沈葆桢和曾国藩,“于安庆造船厂的技工和外国匠役之人,都要给予重奖,所有参与制造的人员,不论中外,一概赏发三月的薪酬——曾国藩,你回任之后,命人将详细名单拟上,奖励的款项嘛,料想不会很多,就从安徽藩库支给好了。”

“是。”

“还有,沈葆桢,教化育人,百年大计,船,我们不会制造没有关系,可以通过外国来购买,而人才则不行。

还是要大大的培养我天朝自己的海军将领为第一要务。

总不能船有了,却没有操行于海上,与敌战斗的统帅。

所以说,海军学校的建立,是当下第一要务,朕把这份重担交给你,你要千千万万小心谨慎,时时刻刻也不要有半点疏忽大意啊!”

“臣都记下了。

日后当以皇上圣谕为行事圭臬,不敢有片刻游移。”

“你先在热河住下,在这期间,你做两件事,第一,整理一下你胸中所学,把海军学院的整训大纲准备出来,纲举而目张嘛,上一份条陈,朕看一看;再有,你到文祥那里去,传朕的旨意,由你和英国外相文翰交涉,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看看能不能多多的招募英国教习,有海面操舟、编队、军事经验的教习,礼聘到我天朝来,担任海军学院教习之职。

若是此事能够达成的话,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行,朕再想别的办法。”

沈葆桢还是第一次到御前奏答,经过这片刻的折冲,给他发现,皇帝真的是如曾国藩所言,在正事上没有半点临之以威的味道,不要说不像是皇帝在和臣下说话,就是连自己府中的清客,都似乎也要比他更来得崖岸自高。

那种感觉,竟有点像刚刚开蒙不久的孩童,向师长请教一般了。

他疑惑的抬头看看,正对上皇帝一双明亮的眸子,沈葆桢眼前一酸,只觉胸中热流涌起,赶忙又低下头去。

“至于教学的内容,从各国延请来的教习传授专业技法之外,生员接受一到两年的学习之后,要亲自驾船出海,由海口而近洋,由近洋而远洋,水火分度,礁沙夷险、风信征验、桅舵轮将迎,都要让孩子们印之于实境,熟能生巧之外,尚可以收新旧相参、践更递换之效。”

沈葆桢心中无比敬服,学业尚未正式展开,皇上已经事先想到理论配合以实践的治学不二法门了?

从烟波致爽殿殿跪安而出,沈葆桢用了三天时间,首先去总署衙门,和荣禄一起,到英国人下榻的管驿,拜会文翰,他在安庆府任上有年,又曾经经手安庆造船厂事物,和造船厂聘请的英国技师也打过不少交道,英语也能听懂几句,这一次奉旨办差,和文翰相见,谈及礼聘教习一事,后者没口子的答应下来,“……请您放心,中国大人阁下,我们大英帝国,很愿意帮助中国,完成从陆地进军海洋的一切需要,只是不知道,贵国所需要的是何种人才呢?”

“首先自然是操船教习人才,其次是舰船编队、海员培养、轮机休整、水面联络。”沈葆桢一边思考,一边说道,“阁下以为,还有什么是本官未曾料想清楚的吗?”

“大约就是如此了。”文翰说道,“不过我以为,更加主要的,还不在于这些教习人才的选择,而是贵国生员,能不能、肯不肯接受我大英国人的教导及训练。”

“这一层请阁下放心,一切由本官负责办理。”

“那好。”文翰点头,“既然如此,等我回国之后,将贵国的要求通知我国政府,届时,会安排贵国需要的人才到北京汇聚,听候贵国的安排。”

“多谢勋爵阁下的盛情。

至于贵国教习来华之后的生活及每月薪酬之事,请容等本官向皇上面陈之后,再做详细磋商。”沈葆桢谢过文翰,和荣禄告辞出来,回转自己所住的公署,开始构思准备起草《海军学院办事章程》的奏折文字。

以他的博学,也知道这样一份奏折的起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说,海军学院是中华有史以来第一次为训练、支撑海面作战部队而行的学堂,章程条款很少有可以用来参考的资料,一切都要凭自己的细心筹谋;第二,即便尚未正式成文,颁行全国,沈葆桢也很可以想见,百姓对于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外国人手中读书求学,只怕十个中有九个是不会愿意的!

所以,就要在学制、费用上多多做一些倾斜,而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一些京中卫道士们的不满,就如同当年京中成立同文馆,被倭仁等人群起而攻之一样,只怕这所秉承皇上的旨意办理的海军学校,也会遭到同样的指责吧?

沈葆桢苦笑片刻,提笔在手,草草写下几行,“第一,各弟子到学学习,每逢万寿、端午、中秋,给假三天。

度岁时于封印日回家,开印日到学,凡遇外国礼拜日,亦不给假,每日晨起后,夜眠前,听教习洋员训课。

不准在外惰游,致荒学业,不准侮慢教师,欺凌同学。

不得请长假。”

“第二,饮食医药费,均由学中发给,此外每月给银四两赡养家庭。

有病重者准许回家调理,病痊后即行销假。”

“第三,每三个月考试一次,一等者赏银五两,二等者无赏无罚,三等者记惰一次,两次连考三等者戒责,三次连考三等者斥出。

三次连考一等者另赏衣料。”学习期限暂定为五年,入学时,取具其父兄及本人甘结,不得改习别业,

“第四,由学中山长遴委明干绅士,常驻学中稽考师生勤惰。”

“第五,学成之后,准以水师弁员濯用,学成监工、船主者,即令做监工、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国监工、船主薪酬发给,有文职、文生者入学,未便概保武职,准照军功人员例议奖。”

写完看看,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尽善尽美,但一人智短,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如此了。

沈葆桢把所拟的数款重新修饰誊录了一番,抄在折本上,命人送交山庄内奏事处,传听差预备晚饭,草草吃过,正要***休息,门外有人声响起,“大人,大人?

宫里来人了。”

沈葆桢翻身坐起,开门一看,是自己的仆人,身后站着一个很眼熟的年轻男子,名字却不记得,“敢问?”

“我姓陆。”

只提了一个姓氏,沈葆桢就想起来了,是六福公公,赶忙上前一步,弯腰问道,“陆公公,可是有事?”

“皇上看过大人的折子,命奴才前来,宣大人入园子。”

“啊,是,是。”沈葆桢迟疑了一下,赶忙说道,“陆公公,请屋里做,容我更衣,随公公前去面圣。”

把六福暂时让进房中,沈葆桢却站住脚步,把家人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者一皱眉,“老爷?

这点钱……”

“别多说,快去!”

胡乱的套上官服,拿起大帽子,和六福乘一顶小轿出府,“陆公公,本官从安徽任上初次面圣,于这御前的规矩不大懂,还请陆公公多多提点,这一点小小心意,请公公笑纳。”说着话,递过来一张银票。

太监没有一个是不爱财的,而且,皇帝对于这些奴才的贪墨之举,管束得并不是特别严厉。

六福是养心殿总管太监,这十余年的时间里,积攒下硕大的一笔身家,寻常的小钱已经不大看在眼里了,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看,是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嘿声一笑,伸手接过,“既然如此,奴才就受之不恭了。

多谢沈大人赏。”

“不敢,不敢。”见六福收下自己的银子,沈葆桢的心宽松了很多,“陆公公,可知道皇上夤夜宣召,是为了何事?”

“这却不知道,不过听李姑娘说,皇上又让人准备了一砚海的朱砂。”他说,“沈大人常年在外,不知道万岁爷的脾性,只要是命人准备朱砂,就是又要一夜不睡了。”

“哦,哦。

“沈葆桢随声答应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皇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夜不睡的吗?”

“可不是吗?

上一年,对***子开战之先,皇上一月之中,也睡不得几宿。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劝也不敢劝,看在眼里,真是心疼得慌!”大约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也似乎是为了找一个人说说话,六福又再说道,“皇上的身子骨虽然好,但最怕熬夜,每每熬夜之后,玉容清减,哎!”

说话间,小轿在山庄门口停下,两个人鱼贯前行,给值夜的宿卫验看过出宫的排票,进到园子内,走不多远,就可以看见澹泊敬诚殿中明亮的烛光,离得近了,楠木的清香扑鼻而来,沈葆桢听曾国藩说过,皇帝最喜欢闻楠木的味道,这样看来,皇帝是在要在这里秉烛达旦的处置公务了。

六福领着沈葆桢进到殿中,后者前行几步,跪倒行礼,“臣,沈葆桢,叩见皇上。”

“起来说话。”他说,“朕刚才看过你的奏折了,这份海军学堂章程,和朕所想虽还有一点距离,但也相去不远。

能够在数日之内,将朕交办的差事料理清晰明白,也算能员了。”

“臣不敢,这只是臣愚者一见之得,与皇上圣谟独运,为我圣朝长治久安大计相比,何足挂齿?”

“这一次把你找过来,除了要和你商量着,把学堂的规程彻底落实下来之外,还有一节,就是要你帮着朕,将北洋海军的章程也确定下来;你先等一会儿吧,除你之外,朕还招了其他几个人进来。”皇帝沉吟片刻,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最后说道,“海军学院生员招募一事,恐怕会有很多的难处,最大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其中有很多西洋教习——从这一点上来说,海军学院和当年成立的同文馆有相侔处,但不同的是,后者朕还可以径直下旨,选择八旗人家的子弟入学,而海军之事,倚靠得更多的,还得是汉人百姓——特别是闽、浙、粤等沿海诸省的百姓来投,这样一来,阻力只怕会更大。”

“皇上说的是,臣这数日之间,脑中也在思量此事。”沈葆桢说道,“不过臣想,自从咸丰元年以来,十余年来,百姓受皇上隆恩深重,即便心中不愿……”

皇帝大笑着打断了他的奏陈,“你这样拍马屁的话,不说也罢。”他说,“所以朕想啊,还是得以厚利诱之。”他的眼神逐渐发亮,忽然开口问道,“朕记得,你是福建人的,是不是?”

“是。”

“以你所见,福建省内可还称得上富庶吗?”

“这,请皇上恕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福建古来贫瘠,省会之地暂时不论,其他州县府道,百姓生计困苦,殊非其他各省可比。”

皇帝并不以为意,既然让人家说,心里便早有了准备,“这样更加好。

等回头,学院正式肇建起来之后,由朝廷为每一名入学的孩子提供食宿,除此之外,再每人每月拨给十二两银子的助学金——你以为这样如何?”

沈葆桢心中好笑,这真是财帛动人心了!

十二两银子,算一算,足以让福建省内一家三口之家,生活状况得以有根本的改观,只不过,仅仅是银钱一物,能不能使百姓甘愿把孩子送到洋人手中去?

却是殊难预料啊!

君臣两个人说着话,殿外有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又有几个人到了,是曾国藩、文祥、容闳、荣禄几个,进殿行礼之后,皇帝先让几个人坐下,这才说道,“朕想,除了海军学院用来培养未来海上指挥作战的将领之外,海军建设,要和步卒新军一样,以常年训练、演武,作为日后征战的第一学业。

故而海军士卒的培养,也要顺势而起。

总不好只让几个、十几个将领孤身出海作战——那成什么话了?

所以,招募水勇、兴建海军武备学堂,为日后海军的发展壮大提供最基础的保障,也是要在短时间内确定下来的。

这也是朕这一次连夜将你们宣召过来的原因。

我们几个人议一议,看看能不能把海军章程条例,初步的拿出一个办法来。”

他说,“等一会儿你们谁要是饿了,困了,就在这殿内的偏殿休息片刻,今天一天弄不完,就两天,两天弄不完,就三天。

总之要将此事落实下来。”

文祥和曾国藩的心中都有点不以为然,对俄一战之后,四海承平,天下大治,不必说海军建设并非急务;即便是,也用不到这样夤夜办公吧?

这不是有哗众取宠之嫌吗?

心里如此想,嘴上丝毫不敢透露,恭恭敬敬的躬身答说,“皇上为国事奔忙不休,奴才等又岂敢有偷闲之心?”

“其实啊,此事也是朕心血来潮之下的偶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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