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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方向(1)(1/2)

陈璞微微皱起眉头。

校尉商成,这个名字她略微有些印象,但是此时却绝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听谁提起过,也记不起这个人做过什么出彩的事情。

听文沐提到这个边军校尉的名字时的口气,郑重中还带着钦佩敬服,不免有些惊讶。

再偷眼观察周围的军官脸色,都是叹气摇头一脸的唏嘘感佩,显然这个边军校尉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偏偏她自己却是一些头绪也没有,柱国将军的威严又不允许她在部下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便面带笑容假作沉吟。

她不说话,别人又怎么敢失礼抢言?

十几个人都默默地恭身肃立,让本来劫后余生战场重逢的场面,顿时变得冷清中又带着几分诡异。

凉风徐徐天高草低,战马悲嘶伤兵呻吟,一漠悲伤凄凉中忽然有人惊讶地记起来,这个商成似乎就是因为和李悭李慎兄弟过节颇深,所以才被“发配”到边远荒僻的军寨做指挥,难道说这个人胆大包天,竟然还得罪过陈柱国?

文沐已经看出来,陈柱国并不记得商成是谁,正在肚子里拈着言辞想不露声色地提醒一下,边听西边马蹄声声,赵石头已经领着三四十个赵兵回来了。

赵石头早看见这里围着一圈军官,下令士兵“救治伤兵搜索残敌”,就手把血迹斑斑的铁矛插地上,自己也翻身下马,拎着鞭子过来笑道:“大人们来的好快!

和尚大哥还让我去接大家的,想不到你们已经到了。”说着呸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转头四望却没看见搭载粮食辎重的驼队,疑惑地问道,“文大人,后队不是你在带么?

我怎么没看见。

他们人呢?

都在什么地方?

文大人,后队在哪里?

!”他越说声音越大,末一句几乎成了咆哮,狰狞着面孔恶毒地盯着文沐,手已经攥住了腰间别着的小银刀。

文沐踌躇了一下,艰难地说道:“后队即刻就到……”

“即你娘!”赵石头劈脸就打断了他的话。

“后队现在在什么地方?

哪个方向?

有多远?”

文沐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但是他并没有骂回去,现在就算赵石头当场把他一刀劈两半,也不能说是冤枉了他。

这事确实是他自己没做对,违了商成的军令,还辜负了商成对他的信任。

但是他把后队丢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军官不敢在商成面前指手画脚,却能朝他发号施令,这些人无论谁的勋衔职务都比他高,他们说的话下的命令他不能不遵照执行,何况他也担忧陈柱国的安危……他咽了口唾沫,耷拉着眼眉说道:“在东北方向五里外。

我留了一百兵士跟随护卫,他们正在朝这里赶……”

“回头找你算帐!”赵石头丢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这群兵忽啦啦地来又忽啦啦地去,由头至尾竟然没一个人朝浑身赤袍赤甲的陈璞行个军礼,浑然就没把这里的一群人当回事。

十几个军官和三个女侍卫望着绝尘而去的马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倒是陈璞一脸若无其事地问道:“文校尉,这后队是怎么回事?”

“禀大将军,我们沿途夺了不少的马匹骆驼以及粮食辎重,还救出来两百多民,统编在后面跟随队伍行动。”

陈璞若有所思地点下头,赞许道:“大军新败,人心浮动,想不到你们做事还是如此的周详,这就是十分的难得了。”

文沐躬身说道:“沐不敢当大将军的称许。

自大军离散后,我部虞途一切进退筹措,尽是商校尉所为,沐绝不敢居功。”

陈璞再皱了下眉头。

她夸一回文沐,文沐就“不敢当”一回,难道说她这个柱国将军就没个对的时候?

而且文沐把一切功劳都推到商成头上,也让她有些不满。

什么叫所有的举措都是姓商的一手谋划?

难道这个人做事情,事先就不和别人商量,也不听别人的建议意见?

如此看来,这个边军校尉商成虽然骁勇善战,人却多半是独断专行嚣张跋扈……

王义已经和后来的军官们见过,因为陈璞在场,他不好和几位相熟的同僚说话,就和陈璞的侍卫待一起。

赵石头来去的一番情形也落在他眼里。

他嘴里不说什么,心头着实恼恨这个视一众军官为无物的小兵,连带着对商成也有几分不满。

这时候看陈璞沉吟不语,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这个商成,就是李提督说过的屹县那个出家再还俗的和尚……”

他这么一提醒,陈璞登时想起来了。

年后她再一次从上京到燕山,李悭在提督府设宴时,确实提到过这个商成,去年燕东战事之后新提拔上来的军官,虽然立了些功劳,但是这个人性格不好,“蛮横强梁,好大喜功,不识大局,且贪杯恋色”,所以被卫府支派到地方上做个指挥。

文沐一见王义递话之后,陈柱国的脸色便立刻阴郁下来,就知道多半是王义在背后弄鬼,因拱手说道:“商校尉,其实就是燕山中军范全姬正营的前任营校尉,屹县南关大战时,范姬二人是他手下的一哨之长。”

他此话一出,一群军官都是哗然。

此前他们只知道商成有“商和尚”“商瞎子”的绰号,却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资历资格。

可众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情理——抛开商瞎子不说,范全姬正都是屡立大功的悍将,他们带的兵又有“燕山第一营”的美誉,无论如何,这两者都没法和一个边军军寨指挥联系到一起。

也有心思快的人已经记起来,商成就是去年在燕东一战成名,而姬正范全正是去年燕东大战之后才开始崭露头角,连这俩人带的燕山第一营,也是去年燕东大战时打出来的骄兵——三者都和燕东战事关联,难保燕山第一营就是商成带出来的兵。

再看看自己周围突竭茨人伏尸遍地的惨烈战场,掂量下这场短兵相接生死相扑的战斗中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都禁不住打个寒噤,心下早就信了文沐的话——商瞎子就是商瞎子啊!

果然是好胆量!

果然是好本事!

思量赞叹间西边几里地之外已经冒出来两杆三角令旗。

青色边军令旗和蓝色卫军令旗被人高高擎起竖得笔直,旗角随着习习微风轻飘曼卷。

几百衣甲不全的骑军也没列队,都拎着刀持着矛,散漫着队伍跟在军旗后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依稀听见兵士们在纵情地笑语喧哗。

这边的军官都是老军旅,一看这番景象,就知道此仗大胜。

本来这种情形下所有人都应该迎上去祝贺慰问,可陈柱国站着不动,大家伙谁都不能抢了她的先,再加她蹙眉颉首脸色阴晴不定,偏偏又一声不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怕触了柱国将军的霉头撞一鼻子灰,无可奈何中只好做个闷嘴葫芦。

商成走在队伍中间,边走边和孙仲山讨论此战的得失,两个人一致认定,率先从南边动手的赵石头当记首功——这一仗全靠赵石头打乱了敌人的布置,才胜得如此轻松。

包坎在旁边马背上撇嘴说酸话:“那是他交了狗屎运道!

他要是早一刻动手,惊了敌人的游骑,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突竭茨的兵填牙缝哩。

我看啦,还是大人带兵带得好,这么多战败溃散的怯兵,也没怎么点拨,也没怎么训话,摆出来就是强兵,拉上去就是猛士,啧啧……古之大将,也不过如此而已。”

商成被他这露骨的马屁逗得哈哈大笑。

笑几声突然胳膊翻过肩膀按住肩胛,脸上五官也疼得挪了位。

他半天才吸着凉气松开手,勉强对孙包二人还有周围几个满脸关切的兵士咧下嘴,仄着脸说道:“那个突竭茨人有本事……脸都被我劈开了,错马还能挂了我一缒。

是条汉子。”

孙仲山慢慢说道:“大帐兵要没点本事手段,也不可能在草原上纵横三百多年。

我们今天这仗胜得险,要不是石头出其不意地给他们来了一家伙,结果真的是很难预料。”他唆着嘴唇,耷拉着眼眉,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又说道,“咱们兵分两路直杀侧打是没有错,只是靠着号角沟通消息,难免也给了敌人示警,让他们提前有了提防预备,还是得琢磨个更隐蔽的法子。”

商成道:“这个没有办法。

要保持联络,除了靠人传马递,就只能靠旗号,虽然两者都不可能做到绝对守密,但是几千年下来,谁都没有更好的主意。”他慢慢地把马鬃间几块凝结的血团子揉碎,让那些黑褐的细渣从手指间漏下去。

“真正想做到不失密又不失机,就只能靠带队军官之间的默契,靠士兵的训练水平和素质,而要做到这两样……”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

孙仲山诚恳地说:“我觉得,大人能做到这两样。”

他走在商成的右侧,商成要想看他就只能半侧过身,可商成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从左路军大营到阿勒古河畔,运算筹谋再加连番恶战,早已经累得身心俱疲,再怎么努力挣扎,眉宇间也尽是掩饰不了的疲惫倦怠。

他两手按着马鞍桥似乎不胜其累,对包坎说道:“瞧别人仲山怎么说逢迎话的?

学着点!

跟我这么久,你就没一回是拍对地方的!”

包坎呵呵笑道:“大人见谅。

职下没读过书,比不了孙校尉。”

孙仲山没理会他们俩的玩笑话,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大人治军,宽严有节,疏密有度,法直令明,赏罚公平,谨慎举止以自律,力己而后达人,且每战必身先士卒,止宿必收抚而后卧——如此,若不能成就,复当自剜双目。”

商成和包坎早就停了嬉笑肃容聆听。

孙仲山这席话都是文绉绉的语言,几乎不识字的包坎连蒙带猜也没听明白小一半,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懵懂。

商成虽然不习惯这种说话的方式,不过他读书多,大致能理解孙仲山的意思,即便有一两个地方不能即时贯通,联系上句下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孙仲山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隐隐有金石之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突然蓦地跳出来“难得知己”的念头。

他在马背上坐直,推起眼罩,双手搭在鞍桥上一声不吭,眼睛端视着草原尽头草绿天青的地平线,良久才缓缓说道:“仲山高看我了。”他立着手掌,示意孙仲山不要打断自己,声音说不出的寂寥疲惫。

“你没见过我先头带的那个营吧?

老包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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