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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有孕(4/7)

“他最后的亲人是你和随便儿,”闻老太太平静地道,“还有你肚子里那个。”

文臻霍然睁大眼睛。

闻老太太粗糙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从今天开始,可不要随便哭了,也不许再伤心,更不能自暴自弃,不冲别的,不冲那个你倒霉总是不在场的燕绥,不冲你那个精得鬼一样的儿子,就冲肚子里这个,你就得还是你文臻。”

文臻愣了半晌。

这叫怎么说的?

当初中了针,大夫说她不能生,结果她的针不知不觉间移动,她意外怀孕了。

后来生产受损太厉害,她给自己把了脉,觉得以后想必也难生。

谁知道忽然又怀了。

也许是三年调养的结果,也许是那一路上耕耘太勤……

她的脸忽然红了红。

闻老太太何等人精,立即道:“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罢了,以后悠着点,也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

文臻想笑,笑不出来,低头看自己平平的肚子,闻老太太平静地道:“不用担心,上次你怀孕的时机也不好,随便儿不也生下来了。

既然来了,就是你的缘分。”

文臻看着她强大的祖母,纷乱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闻老太太这才和她说起之后的情况,她最后三根针被引动,后来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内息走岔直接碎了,久经挞伐的情绪和身体经受不住,已经躺了有小半个月才醒。

其间被诊出怀孕,唐羡之见她迟迟不醒,便下令接来了老太太。

而随便儿便在闻家老宅内,暗卫当晚趁着混乱,让三两二钱把他送出了宫。

小子醒来后发了半天呆,丫鬟们怕他小小年纪吓坏了,凑过去看,他一抬头,眼泪已经湿透了衣领。

后来就不肯吃不肯喝,看到这个说奶喜欢,收着。

看到那个说奶喜欢,留着。

说着说着又哭,半夜还会惊醒,嚷着奶死了娘死了爹死了这下随便儿真是孤儿了。

后来闻老太太半夜亲自过来,搂着孩子,和他说了一夜闲话,关于他娘刚来时的风波,他爹当初的德行,还有他奶在德胜宫的嚣张,随便儿靠在老太太怀里,静静听了一夜,天亮时候他说:“老祖宗,随便儿再哭一次,这回随便儿替我爹哭,他一定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可他一定很想哭的。”

闻老太太抚着他乌黑的发顶,道:“孩子,哭吧,就再哭这一次。

你一直哭,你奶会走得不安心。

她啊,最后一段时间有你陪着,一定是很开心的,你不要让她难受了。”

随便儿之后果真不再哭了,这次闻老太太进宫,他还让老太太捎来了他的作业。

文臻看了看他的作业,忽然掌心一动,闻老太太轻声道:“你一个朋友飞鸽寄来了一个药丸,说她姓兰,你如今怀孕了,我也不知你能不能用,你且自己看着。

她还给你留了张纸条。”

纸条和药丸藏在随便儿的作业里,那是随便儿手工制作的一只母狮子,脑门上写着“我妈”,旁边还画了条河,母狮子在河的东边,文臻一看便知道儿子在逗她。

这种时候这孩子还能来逗她,她只觉得又欢喜又酸楚。

母狮子的卷毛用一根根彩色纸条黏出来的,其中一张上面有比蚂蚁还小的字。

而母狮子的黑泥眼珠,正好是一个药丸一剖两半。

进宫的人都要搜身,闻老太太带的吃食都被拿去重新制作。

但这画护卫翻来覆去看了,也没发现什么,便还给了老太太。

文臻嗅了嗅那眼珠,看完那纸条,便将药丸收起。

听闻老太太轻声说最后一批粮草运去了青州,但是之后就没有了,唐氏朝廷不可能给边军再提供粮草。

唐羡之已经下令林擎交出兵权,但很显然林擎也不会理。

西番连败三次,退出徽州,但是还集结在边境,唐家朝廷现在据说想要和西番议和割地,联合西番对边军前后夹击……

文臻静静听着,良久才道:“祖母,我以前有些杂物放在大宅,其中有一个卷轴,你下次进宫,带给我吧。”

闻老太太应了,忽然住口,脸上露出狐疑神情,她长久眼盲,听力比文臻这个伤病员还强些,文臻疑惑地看她,闻老太太却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和她说起冷莺,说不知为何,她的瞬移能力越来越弱,现在已经无法带人瞬移,而且每次瞬移距离也越来越短,文臻本以为是中了人家手脚,但随即又觉得不通,想起之前寒鸦也曾传递消息给她说,感觉自己的透视能力渐渐在消退,文臻不由想起当初天机府为安王所驭使之事,怀疑当初安王是用了药物,激发了天机府中人的潜能,但是但凡过度激发,带来的后果往往是过早透支。

一旦长期离开安王的控制,一些靠药物激发出的异能便可能会渐渐消退,如此说来,东堂的真正异能者并没有想象中多,这也是后来安王没法再频繁使用天机府的原因。

对于这个机构,文臻觉得,还是早点消失的好。

她是个异能者,她知道拥有一样超能力有时候也未必就是幸事,上天的一切攫取和赐予,都迟早会加减于命运。

又坐了会儿,便有太医来请脉,老太太盯着熬了药,亲自喂文臻喝了,便回去了。

文臻原以为老太太会被留在宫中,好做个人质,却也没有。

她精神困倦,喝完药也就睡了。

那边闻老太太出门去,走过游廊时,忽然停住,转身,虚无的目光盯着侧面的角落。

半晌,那里无声无息转出了唐羡之。

他发间微微凝霜,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闻老太太知道他站了多久,从她进门,等文臻转醒,到低声说话,到最后文臻喝药,他一直遥遥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她,在太医出来后轻声询问她的病况……却一步也没有进殿。

虽然外头传言甚嚣尘上,但只有这深宫的人才知道,太始帝从未进入过德胜宫内殿一步。

他永远立在窗外,披着晨曦、月光、和雨雪,默默将那永远不会属于他的女子凝望。

等待着她的醒来,哪怕醒来面对的也不过是疏离和拒绝。

也因此,闻老太太脸色虽然冷,却终究还是开了口。

她没有问唐羡之为何不进去。

她只道:“陛下,你这一生,真的为自己活过吗?”

“你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你想要做的事,想要拥有的人生,真的是现在这样的吗?”

……

“公子,你真的想过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真的仅仅就是这娇妻爱子,屋舍三进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本该是这大宅的主人,是长川的主人,甚至可以尝试去做天下的主人!

可现在为了所谓友情、道义、你便甘于屈居人下,将这一切拱手让人吗!”

长川和五年前一样,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雪地里,阳南岳被人按跪着,却依旧梗着头,嘶喊着问正站在他面前擦刀的易人离。

易人离慢慢擦刀,心里想着得快点办完这事儿赶紧回家去看儿子,豆子昨天终于会自己走路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跑了。

还有豆子会喊娘了,但死活不肯喊爹,得赶紧多教几遍。

听见阳南岳的质问,他嗤地一声,简直不想回答,但想了想还是笑道:“是啊,甘心啊。”

阳南岳噎住。

“这世上啊,总有人自以为是,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行绑架逼迫之事。”易人离眯着眼睛看自己这个忠心属下,“你一个旁观者,总觉得我很惨,明明是易家继承人,却只能给朝廷卖命,拼死拼活这几年,才做个别驾,在自己的地盘上仰人鼻息。

惨啊,是吧?

可是你别忘了,我一生里最惨的日子,到底是谁给的。”

“是易家。

这个你念念不忘的豪门巨族,没有给过我任何温情友爱,有的只有折磨苦痛,我凭什么要恢复它的荣光?”

“长川的主人又怎样?

长川的上一任主人易勒石,一生过的是什么日子?

算计、阴暗、变态、疯狂……每一日不能安睡,每一夜都在失眠,每一刻都在筹谋,汲汲营营数十载,众叛亲离,最后死于所爱之手。

我问你,他快活吗?”

“西川的上一任主人是易燕然,又怎样?

一堆儿子野心勃勃而无能,唯一有能力的却是个女儿,为了隐瞒她的身份殚精竭虑,到死还在拿命为她铺路,而易铭呢?

一个女孩,不能爱人,不能被爱,不能着花裳佩首饰,背着沉重的家族负担,整日周旋于男人和阴谋之间,没有一天过过正常女人的生活。

这个主人,她当得快活吗?”

“川北的上一任主人唐孝成,被女儿炸了,被燕绥杀了,临死还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这一任主人唐羡之,倒是当上皇帝了,但是他老爹死了,妹妹死了,心爱的人决裂了,皇城之上,孤家寡人,他快活吗?”

“还有死在景仁宫床上的季节,做了多年继承人却最终失去一切的唐鉴之季怀庆,再说大一点,这天下的主人,永裕帝,永嗣帝,安成帝,他们都是什么结局?

他们快活吗?

!”

“阳南岳,这么多鲜血和白骨,这么多不快活,活生生摆在你眼前,你是瞎了还是以为我瞎了,竟然叫我去做这样无聊的事?

竟然为此偷兵符,暗策动,带着十八部族和你聚拢的所谓易家忠良,去伏击邱同的军队!”

“谁他娘的同意你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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