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龙腾 (三十四)(1/2)
这些时日天气一直不好,天上总是灰蒙蒙一片,层层云朵挡住太阳,呼吸也不顺畅,让人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李建成本就因蒲津兵败以及徐乐得重用等事心情郁结,方才又喝了不少酒,酒入愁肠情绪更加恶劣。
柴绍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他积压数日的怒火瞬间爆发,若不是记着这是自己妹丈,李秀又是自己也不愿招惹的厉害人物,怕不
是当场就要翻脸动武。
长安为大隋国都所在,亦是关中四塞之地千里金城的核心枢纽。
虽然大业天子征高丽大败,导致天下分崩,自己南狩江都,仅存精兵强将悉数南下。
但是两代天子打压世家收四海之权于中枢,又得前朝府库积蓄,长安财货之盛城郭之坚,依旧非常人所能想象。
纵然如今国力大不如前,可是作为曾经国都所在,城中府库依旧储备着如山钱
粮,足以武装数十万大军的甲杖器械。
于李家而言,凭借陇西李氏家名,北方第一世家的强大底蕴以及这些年来李渊刻意经营的好名声。
只要占据长安,这锦绣江山便半入囊中。
然则这长安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取的所在。
经历过五胡乱华群雄逐鹿的战乱,杨家父子对于都城的城防自然格外看重。
不但以精兵猛将虎贲之士镇守,更是不惜重金对城池全面整修。
长安号称金城汤池易守难攻,即便是李家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至今,也不敢说能轻松攻下这座坚城。
柴绍一张嘴便要把长安送给自己做功劳?
他以为自己是谁
?
柴家又算得什么东西?
哪来的这么大口气?
柴绍似乎已经看出李建成心中的怒气,开口解释:“我今日虽然饮了几杯酒,但并未过量,还不至于像窦奉节那般说些混账话。
长安城确实不易攻取,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我家祖上在朝为官时,也曾做过些准备。
毕竟朝堂凶险更胜沙场,我柴家上下这许多性命,总要设法保全。
此番老泰山兵出晋阳,阴贼便于长安城内锁拿李氏亲眷,我柴
家在长安的族人也在被捉拿之列。”李建成心头怒意渐去,柴绍若是消遣自己犯不上如此郑重,再听他说话语气就知道不是玩笑,难道他真有把握把长安拿下?
李建成也知柴绍所言不虚,世家门阀人丁兴旺
,为了维持郡望不衰,每逢天下大乱时,往往一家之人分仕各方以求左右逢源。
不管最终江山谁属,自家家名总能延续。
当日大业天子征辽东,世家借机挑动杨玄感兴兵作乱。
彼时便有一家之人分仕两方,几百年来世家的生存规则都是如此,如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柴绍因为姻亲关系为晋阳
效力,自然也有柴家子弟想要追随大隋以观成败。
反倒是阴世师这等手段乃是对世家规则的破坏,把所有与晋阳方面有关系的家族子弟都当作敌人对待,等若是把天下大半世家推到李家这边。
难怪他能得大业天子信任,
辅佐代王镇守长安,君臣之间对于世家的戒备倒是如出一辙。
阴世师这等手段非常人所能预料,按说柴家人纵然能听到消息也来不及逃走。
可是自己不曾听闻柴家有人被擒乃至被害,这里面莫非真有什么玄机?
柴家在长安埋伏了暗
手?
只听柴绍继续说道:“长安兵马皆在阴贼掌控之中,我柴家虽有二三旧部,亦难有所作为。
能事先通风报信已是天大人情,不能再指望他们做其他事。
柴家也向来不喜欢把性命交付他人之手,身为武人,还是要靠自己的本领保命心里才踏实。
长安城池建好之后,家父便偷偷修了条密道直通城外,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密道乃是我柴家头等机密,阴贼一无所知。
这次全家逃脱贼子毒手,便是倚靠密道之力。
这密道所在极为隐秘,阴贼万难发觉。
若是派遣一勇力过人猛将带领精兵自密道入城夺取城门,
与我晋阳兵马里应外合,长安自然是囊中之物。
不世之功唾手可得,李家大业可定。
与国都相比,区区蒲津又算得了什么?”李建成的酒意此时已然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乃是阵阵热血沸腾。
他似乎已经看到那巨大的城池正缓缓敞开大门,邀请自己入主。
这份诱惑让他难以抗拒,或者说任何人
也抗拒不了。
除去城内积存的如山财货钱粮之外,这座城池本身的地位更是非比寻常,甚至说是天下城池之首也不为过。
虽然大业天子如今带领骁果军坐镇江都,但是以法理而论,长
安依旧是国都,江都只能算行在。
昔日楚汉相争,先入咸阳者为王。
如今的长安地位一如当日咸阳,而自己和二郎也像极了项羽和刘邦。
自己若真能抢先一步攻下长安,于公于私都能定下名分,二郎再如何刚强也难以逆转。
蒲津渡口也好鱼俱罗也罢,于李家大业而言,都无甚要紧,长安才是关键。
在一瞬
间,李建成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要应下此事,让柴绍帮自己这个忙。
可是话到唇边,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不可莽撞!
前次蒲津兵败,和这次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也认定自己万无一失,结果闹了个铩羽而归,这次绝不可重蹈覆辙,否则怕是一辈子也难以翻身。
自家人马起兵之初,本想以摧枯拉朽之势打隋军个措手不及,趁虚而入攻取长安。
可是在蒲津渡耽误了太多时间,如今长安城内早已完成调动,京兆鹰扬兵已经悉数入城
,城中早已做好各项准备严阵以待,想要强攻城池怕是不知要折损多少兵马,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自家人马之所以夺下蒲津之后顿兵不前,便是担心以李家一家之力不足以攻克长安,又或是本部损伤太重不能镇压群雄,只能等各路人马到齐再以附庸为先锋进兵攻城。
即便刚勇如二郎,也对这项决定双手支持,就知道长安城如今是何等凶险所在,哪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柴绍之谋固然可行,但也要精兵猛将才能办到。
自己的三百亲卫在蒲津一战折损过半,如今能动用的不过百余骑。
仅凭这点人马真的能夺下城门里应外合?
万一事有不谐,自己被困于城内难以脱身,不要说立功定名位,就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蒲津渡的时候还有二郎带兵赶到,若是困在长安城里内外隔绝,就算是有百万雄兵也来不及救
命。
虽然当下长安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出色斗将,可毕竟还有几万能杀善战的鹰扬兵。
再说守城不同于野战,不是武艺高强就能横行无忌。
强弓硬弩长枪大戟齐出,纵然满身绝
技又能抵挡多久?
一旦陷入以寡敌众的局面,即便有霸王之勇一样要死于乱军之中。
这是一场智斗而不是武斗,光靠血气之勇或是胆量是没用的,关键是要赌斗心机。
长安城内眼下虽没有能杀善战的猛将,但是并不缺乏足智多谋的策士。
其他人暂且不论
,单是那位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他是杨广的藩邸旧人,对杨家忠心耿耿,这次不惜向所有世家动手,便是向远在江都的杨广表示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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