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雄都(三十十九)(1/2)
开皇年间修建大兴宫时,便已经考虑到庆典的需要。
大兴宫正门承天门,便是元旦、冬至举行大朝会等大典之处,比附周代宫殿之“大朝”或“外朝”。
只不过这种庆典乃是
朝仪的一部分,和民间的节日庆典不可同日而语。
历经大乱之后的大治,首先便是希图彰显威仪,万民敬畏,乃至开皇天子本人在内也不曾考虑过与民同乐。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视为天下第一等庄严肃穆之所的大兴宫,有朝一日会沦为军将聚会饮酒的场所。
承天门大敞其开,门下省、史馆、弘文馆、中书省、舍人院等庄严之地沦为有将军名爵的武人饮酒之地。
那些地位较低的军将,则置身于廊道之内,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骂娘,喝得好不畅快!
把事关朝廷体面的朝会重地改作军将畅饮之
所,自大隋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遭。
李渊所部兵马如今已过十二万数,军将数字自然也极为可观。
而且这些兵马来源不一,其中如李神通又或是其他世家将门起兵时,又滥发将军衔头,导致名爵浮滥。
眼下
晋阳军中将军众多,即便都是些杂号将军未掌重权,对于李渊来说依旧是沉重负累。
大胜之后便是封赏,这是军营里铁打的规矩。
厮杀汉冲锋陷阵不避矢石,用自家性命博富贵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临阵之时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也无甚话讲。
可是事成之后
若是将主吝啬不肯贲赏,让这些军将悍卒心怀愤懑,也会惹出大祸。
尤其眼下正在乱世,人心并不易掌握,一旦让三军失望,闹出哗变或是营啸都不奇怪。
南北朝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形,本来打了胜仗,结果因为犒赏不及时,或是赏赐不够
多以至军心涣散,由大胜而至大败,又或是大哗溃逃,让对手白捡了便宜。
是以对军主而言,打仗固然是求胜,可是得胜之后如何安抚士卒,保证三军听命,也是对主将本领的极大考验。
李渊出身将门世家,幼承庭训耳濡目染,对如何驾驭士卒军将自然不陌生。
比起当下大多数武人,李渊在这方面的本领更为高明。
虽然眼下长安在手,手上广有金银财货
,可是他并没有像暴发户一般随意挥霍钱财,一股脑把财帛散出去邀买人心。
毕竟打天下是个漫长的过程,未来还有的是仗打,一次把大隋几十年积蓄挥霍一空,今后的日子就难过。
若是把兵将的胃口养成无底洞,最后还是自己遭殃。
守着金山银山,自然不能不发赏赐,可也不能一味以金银收买人心。
对于这些有能军将而言,收买部下的方法远不止财货一途,就像眼下这酒席,便是手段之一。
所谓兵随将令草随风,军将乃是控制三军的基石,笼络住他们就控制住整个军伍。
李渊虽然不像李世民那样平日与军将待在一起,对于这帮人的心思却也掌握得清楚。
哪
怕是河东六府鹰扬宿将,也不曾见过长安更别提皇宫,其他新附军兵就更不必说。
这些人对皇宫的好奇,还远在对财货的期待之上。
只要让他们过了这个瘾心里就欢喜,于财物上也就看得淡了。
在皇宫大吃大喝肆意喧哗,更是他们做梦不敢想的事。
满
足了这个心愿,比得到大笔钱财更满意。
一顿惠而不费的酒宴,就能抵得上海量财帛,自然是上上之选。
即便有少数军将只想要钱,对这等安排不满,终究人单势孤掀不起风浪。
对李家来说,自然是稳赚不赔的
好买卖。
至于朝廷颜面体统因此受损,这一点根本不在李渊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现在所谓的皇帝还是杨侑,削的也是大隋面皮,让军将随便折腾,对自己并无损害。
等到将来天下抵定之后,自己再立规矩也不晚。
李渊的首席设于天子于朔望日听政的大兴殿上,其高居首位,身后有宫娥侍立。
虽说身上穿的依旧是官袍,但是气派已经和天子并无区别。
在他这一席饮酒的,便是裴寂
、温大雅等心腹,再有几位朝中幸存大臣中与李家最为亲厚,地位也最要紧的人物。
朝中文武不同于杨家子弟,他们归降之前担心身家性命,归降之后就要争夺权柄地位。
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肯定还会寻机闹事。
天下未定,这些人就是其他大隋臣子的榜样。
所谓千金买马骨,对他们越好,其他大隋臣子就越容易对李渊心生感激,日后劝降就省了许多力气。
是以李渊不惜血本,也要让这班臣子满意。
把他们安排在首席
,自然也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在这桌席上以文官为主,哪怕个把武将也是须发皆白的老人。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管昔日何等神勇,眼下都已无力冲锋陷阵,所谓武人身份只不过是个衔头罢了。
真正
意义上的武人,就只有徐乐一个。
长安城的那场大火,让徐乐的名字在官员之间再次流传开来,比起蒲津斩鱼俱罗时更为响亮。
毕竟蒲津之事长安文武看不到,何况身为武将战死沙场也是寻常事,鱼俱罗
年事已高被人斩杀也不算奇怪。
倒是长安城这场大火,才让城中文武从心里畏惧徐乐。
哪怕扑救及时,也有六座坊巷在火海中化为白地,还有十几个坊受到牵连,或多或少都有房屋被焚毁。
若不是卫玄处置果断及时投降,这些大员宅邸也免不了付之一炬的
下场。
自大隋立国以来,国朝中也出过不少能杀善战的猛将豪杰,其中更不乏胆大心雄之辈。
可是敢在长安城肆无忌惮放火,乃至准备火烧皇宫的,却只有徐乐一个。
李渊手下有这等人在,一如养了头吊睛白额虎,不知几时就会出笼伤人。
是以众人看徐乐的目光里都充满戒备,对李渊的态度也格外恭顺。
于群臣的态度徐乐心知肚明,他素来敬佩豪杰好汉,看不起无能鼠辈。
这等蝇营狗苟之徒,自然难以入眼。
他们就算对自己有再多不满或是戒备又能如何?
自家在李家立足,靠的是一身本领,一刀一枪舍命搏杀换来,不需要顾虑这些鼠辈的心思。
再说对一员新附斗将来说,若是处处逢源八面玲珑,只怕是祸非福。
自己入城远比李渊为早
,却不和这些人结交的原因也在于此。
若是今天酒席上,这帮大臣和自己格外热络,李渊再怎么仁厚只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说到底斗将一如宝刀,乃是主人披荆斩棘的利器。
对李渊来说,自己能够震慑群臣,同时又孤高不群,才和他心思。
是以这帮人看自己越不顺眼,自己越是欢喜。
因此宴席之上固然觥筹交错高声欢笑,徐乐却一言不发面沉似水,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这副样子显然也让那群大臣心里忐忑,言语上都格外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给自己带来不
测之祸。
除去震慑群臣之外,徐乐也确实没心思说笑。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