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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斩之(3/5)

二酉山与上柱国袁氏交好,雁荡山是巡狩使曹枰的避暑之地。

意迟巷的世家子们经常联袂游览鹿角山。

在璞山的卢白象,据说是落魄山的祖师堂谱牒成员。

陇山经常能够看到篪儿街将种子弟的身影,鸾山是大骊京师、陪都两地官宦妇人们的首选烧香之地……

魏檗双手插袖,笑道:“大纛,英灵,翠微,明烛。

这些个大到没边的神号,你们该不会以为全是中土文庙的意思吧?”

范峻茂提醒道:“别漏掉‘夜游’神号啊。”

此次宝瓶洲五岳的封正典礼,从“金身神位”品秩的抬升,到文庙赐予神号,再到住持封正仪式的儒家“书生”,无一例外,都超乎想象。

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期。

比如范峻茂,事先能够想象自己可以拿到一个“翠微”?

蒙嵘岂敢奢望获得“英灵”?

晋青问道:“真是陈国师帮忙疏通了文庙关系?”

佟文畅笑道:“总不可能是陈国师直接将名单往那边一丢,逼着文庙当场签字画押吧?”

范峻茂说道:“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璞山傅德充还是比较重官场规矩的,这种五岳神君议事,能不说话就不会开口,带好耳朵就可以了。

记得上次御书房议事,外边台阶上,就有三位同道中人,忙里偷闲坐在台阶上,在那边吞云吐雾。

这感情不就一下子拉近了?

除了一向我行我素的佟老儿,还有壮起胆子依葫芦画瓢的璞山傅德充,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因为那位年轻国师也溜出来了。

再加上一番闲聊,所以傅德充对陈平安的印象,相当不错。

当然,陈平安对这位璞山山神观感也好,卢白象师徒三个就在璞山那边落脚,他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座珍稀秘境,傅德充非但没有拿走,甚至都没有索要分账,反而多有照拂,照理说,在璞山地界,而且就位于主峰地界,傅德充要“取回”秘境,别说卢白象据理力争什么,就算是官司打到大骊朝廷的御书房去,至多就是秘境归还璞山,傅德充掏出一笔神仙钱补偿卢白象即可。

所以老话才会说,“钱”之一字最能见德性。

傅德充的书斋名为“秋水灵府”。

就连他的名字都是取自于那篇《德充符》。

御书房议事结束,刚回到山君府道场,就有个道号“自省”的云游道士,造访璞山祠庙,年轻人站在大殿外边,说他遇到点难事了,想要与山神老爷讨要一本仙家道书,拿回家放着,沾一沾运气,去一去晦气。

傅德充将他当成了借机邀名的骗子,就丢了本书打发了他,年轻道士大怒,说不是一部神仙书,根本不值钱,道士很是嫌弃,将书籍丢回大殿,反而送给了傅德充一部没有书名的道书,骂骂咧咧转身走了,骂他傅山神真是叶公好龙,叶公好龙……

后来在晋青的提醒之下,傅德充说了句“恭迎道书归山”,才晓得那位故弄玄虚、坑蒙拐骗的年轻道士,竟是陆掌教。

在璞山,一众仙家官吏,诸司神女们,都很好奇那位威名赫赫的年轻人,所以一有机会就询问傅山君问这问那。

隐官性格如何?

论事严谨,言谈风趣,宽厚待人,极平易近人。

陈剑仙气度如何?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神华内敛,是位极出彩的读书人。

那他相貌如何?

极……傅德充无言以对,只好敷衍一句,你们总有机会一睹真容的。

傅德充抚了抚袖子,里边珍藏着那部陆掌教赠予的道书。

傅德充难免感慨,陆掌教也好,陈剑仙也罢,好像都是差不多的人生,都说英雄最怕见老乡,总是墙里开花墙外香。

刹那之间,所有山水正神都察觉到一股惊人的神异气势,与那十四境鬼物对峙,双方不断拉近距离,前者竟是不落下风。

魏檗眯眼道:“诸位,准备开眼界了。”

晋青强忍住心头震撼,说道:“可别被对阵双方给打崩碎了。

我们继续加固大阵,除去五岳与储君之山借调气运,储君之山也要与辖境山水借用地利,你们让所有在金玉谱牒上边录名的正神,都参与进来。

暂时不必解释什么,让他们只需听旨行事。”

佟文畅点点头,“乌龟壳也好,铁桶阵也罢,总要困住这头十四境鬼物,不要因为我们几个连累宝瓶洲滑天下之大稽。”

范峻茂却是忧心忡忡,只因为她担任大岳山君的资历还浅,可要说“成神”的岁月长短,晋青他们简直就是些孩儿辈。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单单是那头鬼物“蚬”的心境,宛如存在着一场莫名其妙的拔河,让“蚬”就像一头自缢而死、悬梁天地间的吊死鬼。

好像痛下杀手与心生亲近之间,各执一端,都在拖拽着鬼物的一颗道心,让蚬犹犹豫豫,始终无法施展出真正的杀手锏。

也不是地支一脉将所有神通术法气运汇总于武夫“周海镜”一身,让她瞬间战力暴涨,以至于能够去与蚬掰一掰手腕。

范峻茂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就只是她一种冥冥中的直觉。

————

一座孤零零的高台,围以四海。

被蚬丢出袖子的殷绩在此躲避,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已经是在中土神洲的大绶京城了。

可惜涟漪阵阵,悬佩双剑的青衫客已经登门。

皇子殷邈面露惊恐神色,你是讨债鬼么!

陈平安双手笼袖,好像是老龙城那座高台?

黄衣俊美少年模样的殷绩双手负后,竟是主动走到陈平安身边,一起远眺死寂一片的大海水面,殷绩沉默片刻,微笑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没有显赫的家学或是道统,尤其不是谁的‘转身’。

不知让多少志在长生的学道人抓心挠肝,觉得不对,怎么可能,这样不对。”

陈平安笑问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殷绩摇摇头,“最终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吧。”

陈平安说道:“就凭幕后那位白玉京仙官的接引之法?

十四境的蚬尚且无法带着你们逃出宝瓶洲,更何谈一位远在青冥天下的道官?

他真当自己是那位坐镇上清阁的真无敌了?”

殷绩转头看了眼“殷绩”。

先前大骊洛王宋睦有句话,倒是可以借用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皇子殷邈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平安说道:“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不如说说看,缘起于何人何地。”

殷绩笑道:“好儿子,还不快帮陈国师解惑?

聊得投缘了,说不定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因祸得福。”

即便已经沦为鬼物了,还要穿着那件“殷绩”的皮囊外衣,老者容貌的皇子殷邈神色悲怆,始终一言不发。

他从小就显露出了头等修道胚子的天赋,前些年还曾有过一场梦游神京的仙家机缘。

那些任何文字都难以描绘其雄伟壮观的仙家建筑,宛如组成了一座传说中的天帝宫阙。

殷邈神思飞逸,散步在一架宛如青云梯的神道之上,终于遇见了一位头戴高冠的青年仙官,气息缥缈,道意苍茫。

对方声称是来接引殷邈登仙的。

殷邈壮起胆子问他此地是何处,仙官说是一处连天魔都不敢涉足的禁地,是人间所谓位列仙班者亦是穷其一生都不得瞻仰之所。

仙官还说殷邈与他有一段尚未了结的宿缘。

他们一起联袂游览宫阙重楼期间,仙官说殷邈是天选之子,合该登山修道成仙,人间帝王君主算得什么,至多就是“天子”而已。

殷邈心动了,正因为他有修道资质,按照浩然天下文庙订立的规矩,他就等于失去了登基的可能性。

临了,将他送出那座以天外星辰作为行在的帝王宫阙,仙官说殷邈机缘已至,但是还需要积攒一桩大功德,才能成功登仙,君临天下。

想那人间炼师依仗微末道法,便可以轻王侯慢公卿,等你殷邈继承帝统,那些辛苦求道不得长生的炼师,只会是被你挥之则来驱之则散的粒粒尘埃。

殷邈好奇询问,何谓功德。

仙官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你需要去一趟宝瓶洲,助某人……成神!

殷邈想要多问几句,却被仙官以冷冽眼神震慑,吓得再不敢多言。

走下一起天地交通的那架青云梯,殷邈最后问那仙官的尊号名讳。

仙官思量片刻,喟叹不已,说他的名字已经弃用久矣,施舟人。

说完这个名字,青年仙官一挥袖子,就将殷邈神识丢回万丈红尘中的人世间。

殷绩见殷邈只是当哑巴,便有些着急,训斥道:“殷邈,事已至此,还不坦白?

!”

殷邈觉得总这么沉默也不是个事儿,摇摇头,满脸费解道:“什么隐官,什么国师,被一个端菜盘子的侍女就搞得道心不稳。”

虽然开口说话,却还是夹枪带棒。

陈平安笑了笑,“觉得说几句轻飘飘的‘实诚话’,我就会放过你了?”

陈平安摇头道:“别学扶摇洲的王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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