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妥了？

可有疏漏？”

夜已经深了，但浮躁的心令人无法睡眠。

“回老爷的话，一切都已妥当。

豫亲王必然欢喜，也是老爷的大功。”

王蔚然起身，缓步走到墙边，推开了窗子。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天空中的繁星太远，光芒太黯，令他思绪飘散。

“真是想不到，最终要夺了这天下的，竟然是他左梦庚。”

如果左梦庚当前，一定不敢认。

当初那个在临清意气风发的王大公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富态的员外。

两撇八字胡下一张圆脸，眼睛里都是市侩的精明。

老仆有些不解。

“咱家和那左梦庚也算是有所渊源，老爷倘若投靠过去，想来也应当得以保全荣华富贵。

何以……”

换了新的东西。

事已至此，杀不杀王蔚然，还有什么意义呢？

见老仆神情慌乱，王蔚然宽慰道：“莫慌。

就凭今日之大功，将来到了辽东，也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完我、洪承畴一干人等，不是落魄秀才，就是沙场俘虏，都可以呼风唤雨。

凭你家老爷的本事，将来出将入相又有何难？”

谁还敢越雷池一步？

王蔚然无奈了。

没有粮食，他手头的数万大军还能坚持多久？

一想到接下来行军的距离，多铎就头皮发麻。

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全部清军就渡过黄河，开始沿着汾河谷地一路北上。

这一下不得了，王家的下人全都吓懵了，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

可多铎很快就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注定无法实现了。

粮食要是都烧了，多铎的大军没有补给，那可全都完了。

“奴才无能，辜负了王爷信赖，百死莫赎。”

而且不知道埋设了多少……

“废物！

去拿些盾牌来，桌子也成，怕个劳什子？”

而这一次的爆炸十分突兀，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呼啸着扎进人群，然后猛地爆炸开来，登时炸死了十几个。

结果黑夜里什么都没有。

威猛的爆炸再次响起，又是十几个人被送上了天。

“传令各部，加速行军。

沿途碰到城池村寨，就地征粮。”

可不救火是不成的，那可是多铎的救命粮！

整个王家全都疯了，集合了全部人马直奔城东的粮仓。

王蔚然双眼充血，彻底疯了。

不打一会儿，纷纷顶着盾牌、桌面、木板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

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无尽的悲凉。

路上不见行人，乡野不见炊烟。

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救火？”

全都是他们王家的人。

王蔚然侧耳倾听，想要感受敌人的惨叫声。

天地之间仿佛就从未有人存在过。

那些不见光的敌人，竟然在前往粮仓的道路上埋设了地雷。

清军还能走多远呢？

对手之强大，可想而知。

然后就看到城东已经红光漫天，大火燎原。

“怎么回事？”

他没说完，但王蔚然怎能不懂？

王家有大炮。

一路行军，但凡经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老爷，俺们也不晓得啊。

到了这儿，就过不去了。

谁敢往前走，就有箭射过来，王三他们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多铎目呲欲裂，真想下令将王蔚然拖下去杀了。

“征粮”仅仅只是两个普通的字眼，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代表的必然是可怕的杀戮。

“一定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让那些贱民躲了起来。

就在这些山中，肯定能够找到人。”

数千人就困在原地，看着数里之外的粮仓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吞噬了所有。

在王家的仆人亡命逃回来时，王蔚然猛地喷了一口鲜血。

然后遭遇了当头一棒。

王家的下人全都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了。

王蔚然帮满清从帝国购买青铜火炮，手中岂能不留一点？

几门青铜火炮被推上来，王家的下人手忙脚乱地装填弹药，然后对着黑暗里胡乱发射。

还带着火焰。

又粗又大。

这话令老仆重新欢颜起来。

“把大炮拉上来，给我炸死这些见不得人的鬼。”

城池是空的，村寨也是空的。

王蔚然任由老仆搀扶着，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几次摔倒都感觉不到疼痛。

被他臭骂了一顿，底下人恍然大悟。

虽然靠着汾河，饮水不成问题。

但没有粮食，就得饿肚子，就没有力气。

“你说什么？

粮食全都毁了？

谁干的？”

多铎终于跨过了黄河，进入山西境内。

王蔚然不明所以，待来到前头，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但是大炮的轰鸣多少增添了声势，让他们心安了一些。

只见前方的道路上，铺了一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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