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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风岩塔上的追风者(2/3)

骑士来了。

追风者熟悉他们走路的方式,铠甲叮当作响的碰撞,还有重剑敲打腿铠的悦耳声音。

风儿不会隐瞒。

他们总是忠实可靠——就以往而言。

可现在……银亮铠甲再也无法代表荣耀与骄傲,但这一位步履沉稳,不急不缓,他或许不是裁缝商的儿子。

法师学徒拦住了他。

“首席法师阁下正在休息,不可打扰。”

“我特地前来拜访。”骑士说,“不代表别人,只依城主之令。”

但法师学徒显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忠实地将骑士拦在门外,固执地重复:“不可打扰首席法师阁下。”

他的耳中时有耳鸣,但至少现在微风还听他命令,陪伴他左右。

风儿传来了信息,也替他转达命令。

“让骑士大人进来。”他让风声传递,“我们不能拦阻客人的拜访。”

骑士绕开学徒,推门而入。

他看见他的学徒在门边咬牙暗恨。

他同别人一样,追风者意识到,年轻而热血,冲动而易怒。

他也一样看不清未来。

我只能孤军奋战了。

他倦怠地想,于是他在椅子里缩得更紧。

“你先出去吧。”他吩咐自己的学徒。

法师学徒不甘地退下,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与骑士两人。

“说吧,有何事需要一名骑士亲自传话?”他已没有与人寒暄的精力。

“城主大人有何想法,需要风岩塔怎么配合?”

骑士在硬椅子上坐直了身体,裙甲在木头上摩擦,割花了陈年古物。

“城主大人希望你能警告你的手下法师,让他们乖乖收敛气焰,不再出门,挑起事端。”他的手始终搭在剑柄上,“所有人都知道,法师不全是黑色晨曦,但没人知道有多少法师暗地里维持着这种信仰。

城主大人希望你能做出保证——保证昨日的事态不会重演。”

“没人能控制别人的所思所想,黑魔法也不能。”他无力地说,“我可以下令法师塔从今禁闭,不再开启。

但我既不是骑士团长,法师也不是你们的侍从。

他们会反对,会吵闹……甚至会……”

“会怎么样?

法师大人?”

他眺望向窗外。

“作为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我看过太多太多的阴谋和反叛了。

红色的火焰在他们胸中燃烧,总有一天会破壳而出,将阻挡它的一切焚烧殆尽。

骑士先生……”他看见骑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如你想象的一样,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拽下这座高塔。

我已经老了。

在他们眼中,孱弱的老羊是无法控制一支饥饿的狼群的。”

“您是在拒绝?”

他的身体,他的大脑在抗拒这场空洞的谈话,但他没法拒绝。

他是受人敬仰的首席法师,然而在这场对话他处于劣势。

盖因那些饥不择食的愚蠢小狼。

“不,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此事平息。

但我只是一个人。”追风者身边的风也静寂无声,好似停滞。

他叹了口气,“再强烈的风也无法撼动山峦。

何况改变人心?

“如果还有一位呢?”骑士说,“如果炼金术士愿意退后一步呢?”

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意?

他静下心仔细思考。

他想起黑色晨曦十年前现身的时候,他那时远比现在年轻,腿脚也能支持着他爬上爬下陡峭的高塔。

那时,受害者,黑色晨曦,还有无辜的法师一样,他们都尸横遍野,鲜血染红街道,绞刑架有如行道木排满大街。

对于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现在也是同样如此。

“我不想重蹈之前的覆辙。”首席法师说,“如果真是如此,我答应。”

此后,追风者始终未走出房间,他一直蜷缩在椅子上。

当黑夜最浓之时,他摆放水晶,点燃熏香,于炉火中召唤先贤。

他向异位面的先贤寻求答案,但宛如轻烟的先贤没有给他确切的答案。

他的语焉不详,话语就像谜语。

他费尽心思地猜想,也仅得出模糊的谜题。

最终他依然不知道成功的几率有多大,结果如何,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但他愿意尝试。

其实,他能理解法师们对炼金术士的仇恨从何而来,又如何会被黑色晨曦的宣言蛊惑。

全因剑群尖塔咄咄逼人,但若是他们愿意主动后退……虽然他觉得无法全部信任……但至少这是一个好迹象,已有些和解的可能——尽管微乎其微。

风岩塔上的追风者不知坐了多久,他挪动身体,却听见刺耳的呻吟。

他的骨头在发出抗议。

我老了,他又一次念及此事,很快,这里就会属于你们了,别太着急。

但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愿意听他所剩不多的唠叨。

他沉思良久,只有永远年轻的风儿陪伴着他。

当客人来时,他甚至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

天色微明,客人就已抵达。

他全副武装,戴着全覆式的钢盔,面罩放了下来,将他的面容盖的严严实实。

追风者早早遣走了他的学徒,只留风儿作为他的护卫,忠实地严守不让只言片语传出房间与石墙。

“您好,请坐。”追风者招来风儿。

她愉快地托举起一杯红茶放在客人的手边。

“您就这样与我交谈吗?

这样可会让人觉得诚意不足。”

“我孤身来访,可谓是羊入虎穴,当然得小心为上。”客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这里很安全。

轻风即是我的眼睛,狂风是我的守卫。

它们不会出错,更会忠实履行职责。

无人能闯进,也无人能窃听。”

“看来,您对身边之人也不够信任。”客人仍没有取下头盔的意图,“他们对您颇有微词?”

“我老了。”追风者说,“老人与少年人总有鸿沟无法逾越。

我曾是少年,所以我能明白他们的想法,知晓他们的意图;但没有时间的磨砺,他们不会成为老人。”

“所以,老人就会瞻前顾后吗?”

瞻前顾后?

他在说我吗?

追风者不由苦笑,思忖说得还真是贴切。

若他赏罚有度,他们会视他的命令如无物吗?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不,您的心里十分明白。

您无法约束塔内法师。”客人早有准备,带着刀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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