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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1/2)

卢利原本以为,凭自己在农村多年劳作的经验,正式放下这样的工作又只有一年的时间,重新拾起来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但事实给他上了严峻的一课!

到清晨阳光开始照射到头顶的时候,卢利短短的发茬间已经渗满了晶莹的汗珠,手中原本操作自如的镰刀沉如千钧,手心一片湿腻腻,原来光滑白皙的手掌也开始泛红、起泡,一经用力,火辣辣的发疼。

他心中喃喃咒骂,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怎么就退步这么多了?

甚至比当年第一次干还辛苦了?

“小小啊,怎么样,累了吧?”

“还好,叔,”卢利喘得像一具破风箱,胸腹猛烈的起伏着,“您……怎么样?

您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

“叔没事,这地里的活啊,就是不能搁下,便像我吧,这么多年的支书干下来,再往田里一走啊,嘿!

三天没起来炕!”

卢利真觉得有些累了,没精打采的点点头,问道:“是吗?”

“可不是吗?

你是知不道,去年,要不是你啊,我可真是寒碜死人了!

后来老储他们家的小子还问我,那个帮着收玉米的城里小子是谁啊?

我和他们一说啊,一个个都没话了!

小小,要说啊,还在咱们爷们有交情啊!

商家林、东安格庄来了又走了这么多知青,还能想着回来看看的,一个也没有,更不要说还回来帮着干农活的了。”

“我年轻,在市里也没事做,其他的人,可能大多都是在工厂上班,那里管得紧,不像我。

想出来就能出来。

其实,要论及对插队落户地方的感情,他们未必比我差多少。”

商抗日笑笑不语,“对了,小小啊,我们家老大今年九月就回来了。

今年你就别跑了。

你要是想来也行,就陪着叔喝酒、聊天!

好不好?”

“怎么,大哥复员了?

那,就打算直接回这里来吗?”

“要不还能咋着?

咱农村人,可不就是土里刨食的命呗?

让小子出去见见世面,回来给他娶一房媳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挺好。”商抗日唉声叹气的说道:“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这种事……给他办妥了。

以后也算对得起他娘了。”

卢利考虑了一会儿,不再多言,重新弯下腰去,挥起了镰刀。

一上午的夏粮收割完毕,他强打精神跟在商抗日身后进了土坯房,把自己简直都要累断了的身子往炕上一扔,不到片刻的时间,就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睡醒。

天色昏沉沉的,卢利翻身坐起。

看看屋中的座钟,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赶忙下地穿鞋,一溜烟的向着麦田冲去。

商抗日已经割出去一段路了,听见后面的声音,回头看看。

亮出一口黄牙笑了一下,“小小,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累就接着歇着吧。

叔一个人能行的。”卢利摇摇头,也不和他多聊,挥起镰刀,飞快的动作起来。

这一次一直干到晚上八点钟,天色已经大暗,老少两个才踏着星光走上回家的小路,“小小啊,……”商抗日同样是累得直不起腰来,反手捶打着自己的后腰,步履沉重,“叔当年……哎,对不起你啊。”

“叔,您说这些干什么?

咱们爷们多少年了,谁还不知道谁?

您当年……是,可能做过一点错事,那又怎么了?

我当年还违抗公社的命令,下河抓鱼呢。

这点事算什么?”

“叔可能也是老了,和你说这些啊,只是想和你唠唠心里话,等有一天,叔要是不在了……”

“您说什么呢?

您才多大年纪,我记得您是31年生人吧?

今年才整50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咱爷俩以后还得处呢!

对了,叔,忘记和您说了,我搞对象了。”

商抗日精神一振,“是吗?

还是当初来的那个妮子?”

“不是的,是另外一个,是我小学同学,现在上大学呢。”

“了不起嘛!

小瘪犊子,弄了个大学生?

还是小学同学?

你们这叫什么……来着?”

“青梅竹马。”卢利笑眯眯的说道:“叔,您好好保养身子骨,等有一天,我们两个人结婚了,有了小孩儿,您还是他爷爷呢!”

商抗日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小,好小子!

叔就知道,没白疼你一场!

是块好材料。

走,咱爷俩快点,吃完饭,早早歇着,明儿个还得下地呢!”

卢利在安格庄呆了足足半个月,算是重温了一番插队的生活,等到帮着商抗日把田地里的麦子全部收割、脱粒、归仓完毕,也该到了他赋归的时候了,“小小……你,你今年还来吗?”老人昏黄的眸子中含着一泡珠泪,颤声问道:“叔不是说让你过来帮着干活,叔……想和你说说话啊!”

卢利鼻尖一酸,强笑着点点头,说道:“叔,您放心吧,只要我不离开天(津)市,就一定来!

到时候,咱爷俩再好好聚——到时候天气也没那么热了,我请您到县里去一趟,好好喝一顿!”

“哎,哎!”

告别了商抗日,卢利登上开往北(京)的火车,用了很短的时间,便走出了北(京)车站,这里他也算是来过的,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要到统战部去,找多日不见的朱家桦——他对于统战部唯一所知的,就是这是一处国家职能机关,具体坐落在北(京)什么地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周围看看,站前广场出出进进的客流很多,北(京)真不愧是中国的首都,即便是在经济很不发达的1980年,往来此地开会、商谈、访亲、问友的却仍旧是给这座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都带来相当的繁荣,和它相比,天(津)就差得太远太远了!

卢利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先到北大,等找到梁昕,让他带自己去吧。

这里毕竟是他学习和战斗的地方。

论及北(京)当地的地理,他应该熟悉得多。

一路搭乘汽车到了北大,找到哲学系的教学楼和宿舍,梁昕竟然不在?

问问他的同学兼舍友,得到的答复是:“梁昕啊,好像和小白出去了。

是去颐和园了吧?”

“小……白?”

“您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朋友。”

“哦。”同学的年纪比卢利大很多。

显见是在大学恢复招生之后,自主考入的,“小白是我们系的一个女同学,对了,好像也是你们天(津)人呢!”

卢利回忆了一下,似乎有点印象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梁昕回津,曾经说起过有一个天(津)的女同学。

当时还说要带她到滨江道来,让他看看,后来发生了梁近秀生病的事情,这件事就放下了。

想到这里,卢利微笑起来:看起来,这个什么小白,是他的对象了?

臭小子,和自己居然也保密?

等回头见到他了。

得好好审审他!

他找这个同学要了纸笔,给梁昕写一封信。

压在他的枕头下,转头出了宿舍楼,站在楼下,打量一下方向,举步向大学门外走去。

眼看北(京)大学高大的正门牌楼已经不远,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

“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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