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故地(1/2)
从津门到唐山不过三两个小时的车程,就是这并不很远的路途,胥云剑却没完没了的在卢利耳边聒噪:“你说这不是没影的事儿吗?
好不容易出来了,你非得一头扎进去,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再说了,你自己愿意受累就得了,非得拉上我干嘛?”
卢利一开始是不理他,最后被他嘀咕的烦了,回身斥道:“你要不乐意去,等下火车你自己买票去北(京)!
我不用你跟着。
又不是少了你这个臭鸡蛋,我就做不了槽子糕了!”
看他有些动了怒气,胥云剑贱骨头似的低下头去,“我不是说不愿意干活,问题是这和咱没关系啊?
人家商抗日有儿子、有儿媳妇的,要你帮忙?”
卢利对他真叫没奈何,两个人多年老友,他自问对胥云剑知道得太深了!
这个家伙不是坏人,就是对接人待物的事情有很强烈的怵头感,总之是能躲就躲、能闪就闪,一辈子不接触外面的世界才是他最高兴的呢。
“胥云剑,这种事,以后你也得做的,难道你就真打算着一辈子就认识咱们这几个人?
外面的人你一个都不理了?
旁的不提,你和那个小薛要是搞对象的话,她家里人你不得见见、不得和人家打招呼、坐在一块聊聊天了?
你啊,对这种事越怵头越胆小,弄得你现在,简直都成了不出大门的千金小姐了。”
“什么啊?
我才不是那样的!
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用。
是,商抗日当年对你是不错,但你也没亏待了他啊?
这两年来的,时时给他寄钱、写信的,是不是?
最后怎么样?
他连一封信也没给你回。
对不对?”
“他……,可能是求人不大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胥云剑翻了个白眼,耳边传来列车员的通知,唐山车站已在不远,二人收拾行李,跟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然后乘郊县公交线路先到城关镇。
再到东安格庄,站到庄子口的黄土路上的时候的,已经是下午是四点多钟了。
这里的环境对卢、胥两个来说完全不陌生,当年地震之后,在合并而成的庄子里住过三四年之久,因此一路说说笑笑,沿着熟悉的道路,直奔当年他们几个人居住的村屋。
这里位于村大队支部办公区的后面,两下里紧紧相连。
同样的,大队部也是常来常往的,走到门前,胥云剑推开门,看着全无变化的门窗、小院,满足的叹了口气,“娘哎,想不到我还能回来看看?”
卢利还不及说一句话。
一侧的厢房门一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彼此看对方都有些眼熟,还是卢利先认出来了,“是储家二丫头吧?”
女子听他说话,也辨认了出来,掀开厚厚的嘴唇一笑,满口唐山口音冒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卢家大兄弟吗?
这是胥家兄弟吧?
你们咋个来了呢?”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胥云剑没来由的心中一热,迈步进了小院,“好久不见了。
你还好吗,二丫头?”
“好,都好。”女子笑呵呵的答应着,向房内招呼,“哎,出来啊?”
“谁啊?”胥云剑问道。
“我们家那口子。”
胥云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出嫁了?
多咱的事啊?
我记得你比我们还小好几岁呢。
怎么这么……就出嫁了?”
储家女子含羞一笑,房门开启处,一个男子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走了出来,这个人胥云剑不大认识,卢利却一眼就看出来了,正是商嘉至!
也就是商抗日的大儿子!
想不到他们俩成了一对儿了?
“是商大哥吧?
还记得我吗?
我是小卢,……卢利啊。”
“啊?”商嘉至也认出了他来,黑黝黝的脸上有些变了颜色,“是……是小卢啊?
你是来这里……找人的?
还是有什么旁的事情,到大队部说话吧?”
卢利未做他想,含笑摇头:“不去了。
商大哥,我和胥云剑这一次过来,是来看看老支书的。
他老人家还好吗?”
“好、好!
都好,都好……”商嘉至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几声,从妻子怀里抱过婴儿,向他们点点头,管自进屋去了。
卢利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看看他老婆,女子也是一脸无奈和尴尬,“那个,商大哥比我年纪大,就叫您嫂子吧?
嫂子,老支书现在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那个,有时候在一起住,有时候不在一起住。”
“那,现在是不是在一起住呢?”
“不,不在,地里活忙,老爷子现在搬到村西头的老房子里去了。”
“哦。”卢利明知道有事,但在这里,实在问不清一个究竟,和胥云剑,告辞出来,直奔村西头。
这里是东安格庄的最西端的一片村屋,一拉溜的二十余间土坯房,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村子里的孤老户,绝大多数都是因为76年的一场天灾之后,失却儿女,无人照管的男女老人,结伴而居,互相照顾的一处特殊区域。
这里是76年之后,由商抗日和生产队长老储正式发起建设的,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老人本身觉少,很多人更因为没有了身后人,日夜啼哭,弄得个东安格庄一到夜里,就变得和鬼蜮坟场一般,听起来煞是吓人!
但这个命令遭到了卢利的坚决反对,“……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了儿子、女儿,现在大队也不管他们,反而把他们分出去居住,这不是雪上加霜,有意在伤口上撒盐吗?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些人孤苦伶仃,住在那里,要是死了的话,尸体非得烂在屋里,外人都不知道呢?”
但他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终于还是建起了这一片的土坯房;事后证明,情况虽然不及卢利说的那么恶劣,也是相当糟糕!
土坯房因为受雨水风霜的侵蚀效果远远高于其他砖瓦结构住房,因此在每一年的秋季之后、冬季之前,都要进行一番整修——简单的解释。
就是重新在墙面上糊上泥巴——但就是这样必要的工程,在这些孤老户来说,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每到冬天,这里的房屋冰寒彻骨,便是最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呆不到十分钟就得冻得面青唇白、簌簌发抖。
就不要提那些本就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了。
1977年的一年冬天,给冻死在房中的老人就多达14人!
有鉴于此,大队里做出决定,在冬天的时候让这些人回村子里居住,其他三季,则还把他们打发到村西头去住。
这些事卢利身为亲历者,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的是,商抗日怎么也搬到这里来了?
胡乱的思考间。
二人到了村边,这里唯一可称的好处就是距离田间地头很近,最近的一家,出了门一转身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六月间收割麦子结束,下工之后,真是累得如同一条癞皮狗,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美美的睡一觉。
这时候,村西头的这边土坯房就成了好地方了——在农村人讲话。
丑妻近地家中宝,便是此谓了。
到这里逐门逐院的看看,很快找到了商抗日,老人正在艰难的把水桶放下,反手捶一捶自己的老腰,站直身体喘一口气。
随即拿起水瓢,就着桶舀起一瓢水,还不及送到嘴边,就听见后面有人说话,“叔?”
商抗日愕然转头。
昏黄的老眼中泛起泪花,“小……小?”
“叔。”卢利一步进了木栅栏搭建成的建议围墙,近距离的看着商抗日,他好像比一年多前更显得苍老了,一张老脸如同风干了的橘子皮一般,满是皱纹,焦黄黝黑的肤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是1931年生人,今年十足也不过50周岁,看上去却像已经过了70岁似的!
“叔,您怎么……我……哎,您看看,还认识他吗?”
胥云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当然不及卢利那样和商抗日的感情深,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看着老头落魄到这步田地,鼻尖也有些发胀,“叔,我是胥云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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