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形势不辨自入毂(2/3)
各处峒囤难得凑到一起。
相互易物比仪式更重要。
现在背靠兴文寨,集市规模更是少见。
王冲向各处峒囤传达约盟事时就作过交代,因此其他峒囤不仅运来了山珍野味,药材矿产。
还运来了富余的粮食。
兴文寨这边则用锄斧锯刨等铁器,医书、布帛、酒、糖等商货换粮。
王冲算计着收益:“这一场集市也能凑出千石粮食。
那些野味,用蜀中的腌法制作,能保存很久,也是粮食。”
窦罗枝却还在担心:“轮多囤和那几个不怀好心的峒囤,到底要怎么处置?
就这么等着大家散了,他们再领兵杀过来?”
王冲笑道:“当然是等,不过不是等他们动手,而是等我们动手……”
这一等,却等来了让王冲也颇为头痛的变故。
夜里,看着跪在下方那个僰人装束,甚至抹黑了手脸的少年,王冲既憎恶,又无奈,“这是自投罗网,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少年正是何广治,嘴里竟然少了两颗门牙,他凄声道:“只要饶我一命,把我关上一辈子也都认了,我绝不想跟夷狄混在一起!”
何广治告饶时,脑子里还闪着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
之前他借口知道兴文寨的兵甲钱粮所藏地,企图邀功于阿大和失间。
而后跟着失间潜藏在谷地里,失间让他假扮僰人时,才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
“凿齿!
?
不凿也要染黑!
?
这怎么行?”
何广治换了僰人装束,可再动他门牙,他却怎么也不愿。
这就激怒了失间,让人按住了他,硬生生敲了他的门牙。
这事还只让何广治感觉屈辱,为了活命,也就认了。
可接下来,僰人吃饭更成了一场噩梦。
僰人重分享,吃食都是你一口我一口,不分彼此。
让何广治吃沾满他人唾液的东西,他可受不了,结果又被失间呵斥一番,其他僰人也纷纷嘲笑,说何广治不是人……
不是人……我跟你们,当然不是一类人,我是汉人!
对失间来说,这不过是两桩小事,这个汉人既然愿意帮他们,那就叛出了汉人,这样的决心,怎么会在意这些事呢,习惯了就好。
失间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却不想,何广治一夜未眠。
他想了很久,才觉得自己太傻了,跟王冲有仇,不等于跟汉人有仇,要他化汉为夷,他宁愿去……不,不能死,关一辈子好了。
抱着穿回汉装,吃回汉食的决心,何广治趁夜逃掉了,一路摸回兴文寨,向王冲通报失间的动向。
起初他也揣着侥幸,说自己完成了王冲的任务,是被失间逼着来的,还想把罪过变成功劳。
王冲却懒得跟他掰细节,直接说阿大可没说过这事,是罪是功,大家都心里有数。
何广治心里崩溃,就有了刚才那一番对话。
这就叫……因守小节而得了大节么?
王冲抚额哀叹,原本想借刀杀人,杀不了也让此人投到僰人一方,身败名裂,却不想这家伙竟然悬崖勒马,而原因竟然是适应不了僰人的生活方式……
王冲招来已当了铺丁,还管着小一队人的罗东福,“把他押下去,唔,给他准备饭菜,记得给筷子。”
何广治听出王冲的心思,千恩万谢地道:“守正。
二郎,我还有用,我还年轻,我能赎罪!
你给了我大哥机会,再给我机会,必不叫你失望!”
王冲心说没能解决掉你,我现在就很失望。
如何处置何广治终究是后事,何广治这一反水,失间那边必有异动。
还不知后事会如何演变,怕的是失间铤而走险,趁夜攻打兴文寨。
王冲无奈地喟叹,招来罗蚕娘:“让你的姐妹们作好准备,随时提防!”
因这一变。
组织妇人护寨这事,还真成了未雨绸缪。
罗蚕娘两眼发亮:“可以用脚踏弩吗?”
王冲点头:“我这就写手令,你带大家去巡厅兵库领甲弩和腰勾。”
兴文寨的铺丁不能用铁甲和神臂弓,但僰人本就在用的皮甲和木弩却不在禁例,也禁不了。
僰人的木弩工艺粗糙,用来捕猎獐鹿兔子,对付近距离只着皮甲的敌人还勉强凑合。
对上五十步外,或者甲再硬一些的敌人就没什么用处。
王冲打了擦边球,将精选出来的百来具木弩作了改造。
在弩头如神臂弓一般加了个铁蹬,再把弩弦加粗了一倍。
弄出来的弩就叫脚踏弩。
这东西样子跟神臂弓差不了多少,但神臂弓的弓身弓臂另有制法,可以受四五石弦力,而这种弩充其量也就两石出头。
算不得触犯朝廷禁令。
即便是两石的弦力,让妇人来拉还是太吃力。
王冲又将自己早前的腰勾拿出来,让铁匠打了几十副。
配合束腰的皮带,罗蚕娘这样的小姑娘,也能勉强上弦三五次。
慢是慢点,总算是没有寨墙,兵备不足时的却敌利器。
罗蚕娘兴奋地领命,刚转身,又被王冲叫了回来。
招手示意她靠近身前,再道:“张嘴”,罗蚕娘不解地照办。
王冲手指靠上少女的莹白门牙,摁了几下,满意地点头,认真地道:“不准凿齿!”
罗蚕娘嗔道:“那是生僰的习惯,我们罗始党人又不凿齿!”
王冲再问:“那吃饭时,会不会吐唾沫在菜里?”
罗蚕娘杏眼转着,却没说话。
王冲翻翻白眼,嘀咕道:“算了,反正以后有得口水让你吃……”
出了门,罗蚕娘边走边念叨:“那是一家人才有的事,谁吃你的口水!
以后你吃的菜我都不动,看你怎么让我吃口水!”
因僰汉风俗之差而起的小小误会,余韵当会绵延到王冲偷香时。
此时王冲当然没有闲心,找来特苗和几个可以信任的头人一番商议,再回了寨中,让父亲和李银月都备好兵甲,枕戈待旦,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天明时,王冲所待的变局才出现。
寨外的集市里,阿大听完一人的哭诉,脑袋一晕,差点栽倒在地。
“贼人劫了囤?
烧了粮食,抢走了女人!”
那人该是从劫难中逃出来的,一脸烟熏火燎的痕迹,哭道:“阿大,几个阿嬢和你的女儿也都被劫走了!
贼人好凶,囤里没几个丁壮,根本挡不住!”
阿大两眼发飘,一口气差点没接上,阿嬢就是妻妾,他的六个妻妾,五个女儿,全没了……
听这个逃出来的族人说,来人只劫年轻女子,只烧粮仓和物库,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过半日功夫,就带走了五六百女人,烧尽了轮多囤的粮食和物资。
回过气来,阿大愤怒地嘶喊道:“谁!
?
是谁——!”
那人哭道:“有贼人说,不听失间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阿大再惊:“失间?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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