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凡人之智(2/2)
王何氏耐不住脸燥,正要分辩,王冲转身挥袖道:“闭嘴!
叔叔婶婶怎会是那种人!
?
你们还不赶紧认错!”
虎儿瓶儿却不理会,身子一缩,躲了回去,王冲再拱手道:“侄儿管教弟妹不严,得罪了……”
这一番应对下来,即便是没什么见识的两个保丁,也知王冲已恢复灵智,好得不能再好。
他们跟着于保正跑这一趟,是准备押“疯子”送医的。
跟于保正一样满肚子牢骚,现在事情水落石出,再没了顾忌,嘀咕着老天开眼,王二郎能把这个家立下去了。
于保正作了裁定:“那么就这样吧,我看两家也互清了,可好?”
“互清!
?
哪能这般轻巧!
?”
王何氏终于有了主意,她冷笑道:“这些日子,我们也在张罗着治二郎的头伤,前前后后花了上百贯!
欠了一身债,不得已用了伯伯家里的钱。
如今二郎已好了,咱们作叔婶的,心头自是欢喜,可亲兄弟明算账,自家还要过日子呢……”
于保正暗抽口凉气,心说这妇人真狠!
一句话就抹掉窃占王秀才家财的嫌疑,还倒打一耙,上百贯……家财有这数目,在华阳县都能划到三等户里了。
到底心有多黑,才能说出这话呢?
不过王何氏一口咬定,这事还真难说清,他担忧地看向王冲,少年迷茫地道:“侄儿之前记性凌乱,不知有这些事啊……”
王何氏暗忖得计,就要揪着王冲不记事,继续撕掳下去,却听王冲又道:“方才侄儿还有话未说,家父一去月余,杳无音信,侄儿想去灵泉县寻父。
若是家父真出了意外,侄儿就得置办后事。
现在家中空空,侄儿想以这处林院为质,押得一些钱财,请二叔婶婶施以援手。”
要质押这处林院?
于保正心中一动,看看再度没了主意,两眼发直的王何氏,对王冲道:“你婶婶方才不是说也没钱了吗?
不如……由我来办了这事?”
“不可!”
“办得了办得了!”
王麻子夫妇瞬间清醒过来,同声抢道,王何氏急急道:“这林院终究是王家祖业,即便要质押,也得让叔叔婶婶搭手看着。
这事我们来办!
先去问问价,总不能亏了自家人。”
于保正再没说话,他也只是心存侥幸,顺带搅合一下。
王何氏朝王麻子施了个眼色,夫妇俩臭着脸离开了,于保正打量着王冲,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何氏本咬定了王冲欠钱,这事很麻烦,既然王冲什么都记不得,三郎和小妹太小,说什么都当不了证供,这一咬很有效力。
可王冲抬出质押事,欠钱的事就轻飘飘拐开了。
王何氏的选择也很正常,王冲真不认这钱,还是桩麻烦官司,不过官府可没结果。
一旦闹到官府,事情就大发了。
而让她代为质押这处林院,在质押事上作手脚,容易得多。
于保正只是乡下富户,算不了太深,就觉得王冲提到质押事,正挡了王何氏的撕咬,如果是有心的……他看向王冲的眼神深沉了,那这王二郎,不仅仅是灵醒了,甚至还有了城府。
王冲回以淳淳微笑,再拱手一拜:“不知保正尚有何事?”
于保正敷衍说只是来看看,心中释然,王二郎这模样哪像个有心机的呢?
就是想着准备给他爹办后事,不得不质押林院。
这么一来,他又有些担心了,对上何三耳那号人物,王二郎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不过他也无意提醒,他可没能耐跟何三耳杠上,刚才挤兑王麻子夫妇,也算是尽了良心。
王二郎能好,已是老天爷慈悲,至于家产……舍财破灾吧。
目送于保正离去,王冲脸上的淳淳之气消散,低低一笑,第二步,顺利。
虎儿瓶儿凑了过来,嘻嘻笑着邀功,刚才配合二哥演戏,虽没大贡献,至少没坏事。
虎儿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还要把家质押了?
二哥既好了,就不必再理会他们!”
王冲揉着虎儿的脑袋,喟叹道:“王麻子夫妇这种恶人,不理会可不行。
他们本能占到的便宜忽然没了,会心痛得像是少了块心头肉。
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来抢,甚至赌上一切,就像是苍蝇一样,不把他们拍死,他们会一直纠缠不休。”
“以直报怨,除恶务尽,你们都要记得,对恶人仁慈,就是对善人犯罪!”
不经意间,王冲担当起父亲王秀才的角色,淳淳教诲着,虎儿瓶儿也下意识地点头。
瓶儿还有些担心:“二哥……能斗过他们吗?”
王冲再揉揉瓶儿的小脑袋:“二哥再不是神童,可这事神童也不顶用,还得靠凡人的智慧。”
瓶儿眨巴着大眼睛,凡人有什么智慧?
王冲就微微笑着,再没说话,心中正荡着发自另一个时空的感慨,只有凡人才知人心,才知七情六欲……
【1:北宋后期,因保甲制的推行,县下区划非常复杂。
乡、里依旧存在,但已只有户籍意义,实际承担编户职能的是都保。
推行保甲制前,还曾推行过管里制,以管代乡,但没有成功。
关于都保,一般都在乡一级下面划分都保,但乡里没了原本的里正、户长、耆长这三长基层组织,变成了地名,乡与都不是上下级关系,某某乡几都只是个编号。
有些乡分几都,有些乡只有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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