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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星河明淡(十)(4/6)

她是想着,守完老太太的孝,就弄死沈瑾的继母,让他继续丁忧。

他父沈源守妻丧也不过一年,还可以再娶嘛。

而后再过二年,再杀这继室,再娶再杀,沈瑾这孝也就要一直守下去了。

末了沈源不娶也无妨,大不了再杀了沈源就是了。”

“三年,再三年,又三年,拖到朝堂无人再记得还曾有个状元公名沈瑾,拖到张二姑娘人老珠黄生不出子嗣。

她闫家上下因沈瑾而亡,她就是想要沈瑾六亲丧尽无后嗣,满怀抱负难为官,还要让沈瑾活着,好好活着,让他生受……”

张鹤龄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疯子。”

丘聚此时方施施然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缓缓道:“沈家后宅龌蹉事,闫氏女尽知;松江那些人手,闫氏女都差遣得动。

侯爷觉得,此女可留得?”

张鹤龄好似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着丘聚,那些人手闫氏女能动,丘聚就更能动了。

丘聚也一样捏着沈瑾的命脉。

他轻咳一声,再次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道:“那就看侯爷手段了。”

“本侯会想法子让她闭上嘴。”张鹤龄道,“但她今日在通政司前喊的那嗓子,以及如今进了通政司这许久,这就不是本侯能抹平的了。”

提起这件事丘聚就恨得牙根痒痒,他万没料到这女人还能活着。

必然是有人盯着他私宅许久了。

而最糟糕的,这女人竟能去通政司。

沈瑞那小兔崽子就在通政司!

他不信沈瑞会不落井下石。

他必须得快些动手。

丘聚面露狠色:“那女人死了,只要不是咱家动都手,就俱都可以说是仇家污蔑。

咱家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想对咱家不利。”

那边张鹤龄唔了一声,心里已盘算开了,当然不能让女人再来祸害他宝贝女婿的仕途,但是,要等等,必须等那女人把丘聚的事儿都交代出来再去死。

丘聚也一样疯了,能灭门杜家,能说杀沈家人就杀,他可不想让这样的人再有机会跑到他面前来,说捏着沈家的人命他女婿的丁忧,迫他做这做那。

丘聚,必须死。

忽听得丘聚又道:“还有一桩事,侯爷可能不知。”

于是,张鹤龄就又听到一个更疯狂更离奇的事儿。

“孙梦生是景帝身边内官?



逃出宫积累财富欲行谋反事?”张鹤龄这次反应快多了,立时气急败坏喝道:“丘聚,你是什么意思?”

刚说了沈瑾父族的不是,这又找他母族的碴!

这是一意要毁了他的宝贝女婿吗?



张鹤龄是不会认沈瑾庶出身份的,他的女婿就是孙氏嫡长子,唯一嫡子。

孙梦生就是沈瑾外祖。

相反,倒是已经出继的沈瑞,礼法上讲,孙梦生是真正与其没关系了。

张鹤龄也没想过丘聚要对付一个小小的沈瑞。

丘聚初时没明白张鹤龄急的什么,但是很快他也想通了,不由嗤笑一声,道:“侯爷,状元公的外祖是清清白白的秀才人家,其舅父也是进士及第,如今也是六品官身。

那孙家背后的事,如何会告诉给状元公知道?

咱家说这个,可不是为了给侯爷添堵的。”

张鹤龄还是黑着一张脸,恶狠狠道:“什么孙梦生旧事,纯属一派胡言。”

丘聚咂咂嘴道:“侯爷,咱家提孙梦生为卢敏事,不是为了让沈家抄家灭族的。

万岁也不会让沈家抄家灭族就是了。

“侯爷不要自欺欺人了,您当知,有沈瑞在,状元公的正嫡身份就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您也在为状元公起复谋算呢吧,有沈瑞在,状元公如今想进通政司也别指望了。

万岁是不会将两兄弟放到一个衙门口去。”

“侯爷可能不知,去岁周贤接手京卫武学时,请了淳安大长公主为中人,欲与沈瑞修好。

结果沈瑞拂袖而去。

周贤与沈家是什么恩怨,再没比侯爷清楚的人了。

沈瑞连周贤都不肯放过,会不记恨建昌侯?

“建昌侯府大姑娘和侯爷的二姑娘,两位千金,可是差点儿将那沈瑞的妻子溺死,侯爷觉得,沈瑞会不记恨侯府?”

张鹤龄的眼皮不自觉一跳。

当初沈珞那桩事,一则是到底是周贸亲手所为,张家大可推个干净;再则,当时张家圣眷正隆,沈家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张家也没放在眼里。

果然周贤出面,沈家不就忍下了,哪怕沈家老大当了尚书也没怎样。

待这个尚书没了,沈家更不在他眼里了,一个失德黜落的南京国子监祭酒,一个病歪歪的小小中书舍人,一个黄口小儿罢了。

没想到这个黄口小儿现在成了皇上近臣。

皇上用了周贤,沈瑞拒绝与周贤和解,却依旧能得皇上信任依旧能升官,升迁速度又这样快。

这才是最让人惊心的。

周家现在是倒了,夏家还不成气候,外戚里张家独一份,但,皇上素来不亲近张家,登基后又几翻敲打。

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又……

此消彼长。

那边丘聚的话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孙梦生这件事,无需皇上信个十成十,无需皇上下旨处置沈家,只消皇上不信沈瑞,打发他出京就行。”

只消沈瑞不在皇上身边。

张鹤龄下意识喃喃道:“打发他出京?”

丘聚笑道:“他空出来的位置,不正好腾与小沈状元?”

张鹤龄却不接这茬,继续问道:“打发他出京?”

丘聚收敛起笑容来,近乎严肃道:“他不是擅长赈灾?

如今山东连续二年受灾,正好派了他去,皇上也会乐意的。”

张鹤龄皱眉道:“沈家在经营山东辽东,你会不知?”岂不是让他做大?



“皇上也知,所以皇上才会同意他去山东。”丘聚板着一张面孔,凑近了张鹤龄,声音里透出十二分的诚恳来,“只要侯爷能让他出京。

咱家,愿为侯爷解忧。”

一瞬间,他眼中尽是利芒,“山东,不光闹灾,也在闹匪。”

张鹤龄舒展开眉头,却只盯着丘聚,并不言语。

杀人容易,但要杀得干净利落,不落痕迹,让人,或者说让皇上,查不到自己头上来,才行。

丘聚又靠回椅背上,再次端起茶盏,却并不饮茶,他道:“咱家听闻,戴大宾要丁内艰,侯爷若是动作快些,以沈瑞同戴大宾的交情,两人必能同行一段路。

刘瑾因招婿的事儿恨戴大宾也是许久了,现下流言满天,刘瑾又下狠手收拾了翰林院……”

“到时候,”他施施然手一松,茶盏直直落下,碰在青石地上,四分五裂,茶水迸溅。

他的声音一如裂瓷般尖利,“他和戴大宾死在一处,统统推到刘瑾身上去,岂不顺理成章。”

你们都来算计你丘爷爷,那就看看谁先死!

*

乾清宫东侧小殿,弘德殿

案上摊着一份供状,寿哥背着手来回踱步两圈,又直走到沈瑞身旁,问他道:“你觉得丘聚此人如何?”

通政司左右参议负责辅佐通政使,受理四方章奏。

有妇人状告丘聚被抬进来后,没等沈瑞动手呢,左参议魏讷头一个跳出来受理案件了,随后刘达也是一般的兴奋,撒着欢儿的跑去跟着问口供了。

沈瑞不由哑然失笑,这两个都是刘瑾的人,刘瑾现在想收拾丘聚,这些人便争先恐后忙着表现呢。

这两位一个从刑部出来,一个从大理寺出来,都以审案见长,又善写卷宗,想来能有一篇妙笔生花的供状递上去。

正好,省了沈瑞的事了,他便在一旁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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