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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克绍箕裘(五)(3/4)

这会儿,寿宁侯府外书房密室里,就有人毫无顾忌的说着会掉脑袋的话。

*

“如今太皇太后薨了,宫中便是太后娘娘最尊贵。

可太后娘娘同皇上的母子情分还剩下多少,呵呵,这个侯爷怕比谁都清楚。”那人笑眯眯道。

张鹤龄黑沉着脸,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近沈家张扬太过,侯爷就看得过去?

沈家凭的什么?

还不是贤妃肚子里那块肉。”那人盯着张鹤龄道,“这宫里,皇后也有孕过,如今贤妃也有孕了,就只德妃娘娘一直都没动静,皇上,这是防着张家呐。”

张鹤龄心下一跳,不是旁的,是皇后曾有身孕又掉了这桩事,早就被封锁消息,宫外根本没人知道。

太后都是在孩子没了之后自蛛丝马迹里晓得的,也并未声张。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想一想便不由得后背沁出一片寒意。

“张家如今是显赫,那是因着亲外甥是皇帝。

然将来,若是贤妃之子得承大统……太后在一日,自还会有张家一日的富贵,但若是太后百年……想当年,周家在成化朝是何等风光,就是孝庙时,也算得能与张家平分秋色了,而今再看呢?”

那人一笑,道:“张家当早想到这些了,要不当年送德妃进宫为得什么呢?

还不是为的之后几代富贵!

可,皇上不亲近德妃呐……”

张鹤龄有些不耐烦起来,打断他道:“兜什么圈子,直说了吧。”

“当年周太皇太后在时,不也在宫中养了几个小皇弟,以备万一之用嘛。”那人凑近了些道。

当年这事儿也是张家心头一根刺。

尤其是在张皇后所出的蔚悼王早夭后传出这样的话来,让张家如何受得了。

张家与周家的梁子也是由此越结越深的。

而今,这人却是要用这话来游说张家了。

张鹤龄没好气道:“如今哪儿来的小皇弟养着。”

那人笑道:“我家小公子,不就是现成的!”

张鹤龄眯了眯眼睛,“说笑呢吧,这差着辈分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都是一家子血脉,辈分什么的,又不是结亲,有什么要紧。

孩子年纪小,人您也见着了,最是老实孝顺的,认在太后名下、认在德妃娘娘名下,全凭太后与侯爷做主。”

他顿了顿,又道:“辈分合适的,也有,赵王世子、周王世子,都合适,就是,嘿嘿,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听侯爷的话,毕竟,那两个人,是沈抄家捧出来的。”

“侯爷要是作难,可以同太后娘娘商量商量嘛。

怎么着小公子也会呆到大行太皇太后梓宫发引入陵,送她老人家一程,才会回江西,还有时日可思量。”

张鹤龄一脸“你哄傻子呢”的表情,话都懒得说一句。

那人道:“这桩事对太后对张家都有利呀,我家小公子最是听话,他在京中举目无亲,不靠着太后靠着张家,他能靠着谁呢?

有他这样孝顺懂事的比量着,旁人不得更孝顺更懂事些吗?

岂不让太后舒心?”

“他日德妃娘娘若是有了亲骨肉,那就是太子不二人选,规矩摆在那里,小公子自是要回藩地的。

“您必然想那这样于我们有什么好处?

侯爷呐,我家小公子不过是庶子,上头又有三个年长许多的哥哥,王爷就是再喜欢他,您说王府有多少东西是能给他的?

好地方也轮不到他来选。

“若是有幸养在太后膝下数月,那王爷再怎么给他东西,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若是太后看在他尽心尽力孝敬一场的份上,能赏他块好封地,那不止他自己受益,就是子孙后代都受益的!

这不是天大的好处?”

张鹤龄始终不发一言,但面上已无明显的嫌弃之色。

见他沉吟不语,那人便又道:“侯爷的心思,在下也能猜出一二,当初侯爷选了小沈状元做女婿,不也是奔着朝堂里有人么,想不只靠着后宫,这路子原也是再英明不过的,奈何,小沈状元这样的忠厚人,是玩不过他那个阴险狡诈兄弟的。”

“侯爷这岳丈也是慈父之心呐,今年京察之年,想来侯爷也是为小沈状元安排位置了的吧?

通政司先前刘瑾的人最多,如今空了大半,小沈状元过去做个左右通政的,妥妥的四品,再往上走,未尝不能入阁……”

张鹤龄确有这般打算,已是打点了不少银子活动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人却是话锋一转,“小沈状元已是因丁忧耽搁一次前程了。

这次要是再……”

张鹤龄一呆,忽想起多年前丘聚那个阉竖也说过同样的话来威胁他,禁不住脱口而出:“怎的又是这招?”

那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由哈哈大笑,道:“招不在新旧,管用就行。”

又道:“张鏊也是个好的,但,那毕竟是建昌侯的女婿嘛。

侯爷也知道,建昌侯那个脾气,侯爷可未必使唤得动。”

听到张鏊二字,张鹤龄便皱了眉。

这门亲事他本是不同意的。

他可不念什么张元祯曾是他女儿的大媒。

当年张元祯是帮他保媒,他又不是没帮张元祯说过话,是其自己不争气没当上吏部尚书,怪得谁。

他还浪费了人情呢,合该两清了。

不同意一则是张鏊因着同沈理闺女和离闹得满城风雨,这风评着实太差了些。

再则,当年毕竟是婷姐儿先动的手,这仇结得结实,德妃是自己家养出来的没什么,杨家那边,如今内阁里李东阳、王华都垂垂老矣,杨廷和眼见是能往首辅上挪一挪的,而那姑娘现在的夫婿是沈瑞,正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很没必要得罪了他们去。

婷姐儿是大了,真要想结亲,悄没声的送去外地,再不叫回来,也就是了。

现在大喇喇接回来办婚事,还找了这么个风口浪尖上的货色,生怕人想不起当年旧事吗?

——这还很容易把他闺女娴姐儿也牵连进去。

偏这事儿叫张延龄媳妇捅到金太夫人面前去了。

太夫人一直最是疼爱婷姐儿,老太太脾气上来了,就非要接婷姐儿回来成亲。

张延龄个添乱的,还阴不阴阳不阳的,说:“怎的,就许大哥有个状元女婿,就不许我有个探花女婿?”

虽说张鹤龄当时表示新科进士有的是,但心里也知道,婷姐儿这般状况,想找个体面如探花郎的,委实不容易。

金太夫人一闹,太后那边也表示到底是探花,是个人才,张鹤龄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而当娴姐儿夫妇知道这桩婚事时,娴姐儿一脸嫌弃道:“二叔糊涂了,这人原是我侄女婿,如今成了我妹夫,这,这成什么了!”

沈瑾更是一脸冰寒。

他是知道沈理辞官真相的,沈理走前还再三告诫他和沈瑛要多多提防。

他对张鏊是深恶痛绝。

没想到张家还能办这么恶心人的事。

他突然就深刻体会到了当初瑞弟得知他与张家结亲时的心情……

张鹤龄不知道女婿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看女婿这表情,也晓得,他女婿和老二女婿以后是没可能在朝堂上互相声援、互为臂膀的,只怕,不互相攻讦就不错了。

耳边听得那人叨念:“虽然现在张鏊品阶还低,通政司就算是个参议的位置,他一时也还够不着。

但如果小沈状元丁忧三年,又或者丁忧了六年……”

他意味深长道:“你看,侯爷,这世事无常,变幻莫测,一条路哪儿能保得准?

还是得有个亲近张家的皇嗣,再有个出息的亲女婿,两条腿走路,这才稳当呢。

你说是不是,侯爷?”

张鹤龄死死盯着眼前人,久久不语。

*

山西大同,沈参政府

同是外书房密室里,同是那旧得不能再旧的招数,有人正对着参政沈珹使着。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团团脸,好生福相,尤其是一笑起来,一脸喜气,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然面对他,沈珹的手都不自觉微微抖了起来。

这人若是不提,他已是全然想不起了,一提起来,再看去,才恍惚找到些当年小童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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