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试探(2/4)
“那也许你是事后灵呢?
其实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飞羽耍赖皮,“至不济,给件衣服穿呗?”
她衣裙外还有一层纱衣,刚才滑倒已经弄脏了。
铁慈看看她,身高和自己仿佛,便道:“也许你愿意换个风格?”
赤雪捧了一个衣箱来,飞羽便不客气地自己挑选,指尖随意拨弄几下,发现都是样式差不多的长袍,剪裁简单,以方便为第一要务。
颜色清素,以白,月白,银灰为主,难得一件红色的,也绝无刺绣暗纹。
旁边还有一盒配饰,扳指玉佩带勾蹀躞齐全,蹀躞上挂着火石箭袋刀子针筒钱包笔墨甚至还有小算盘,都是大众式样,从颜色到细节都风格硬朗,绝无半分时下流行的脂粉华艳风格。
就,真硬汉审美。
比他自己的衣箱配饰都硬朗。
飞羽两三拨弄间已经看得清楚,这从里到外的糙汉气息,便收了手。
挑剔了一番颜色不好看式样太普通不符合她头牌的身份,最终什么都没选。
铁慈本想看看她穿男装的模样,见她不肯穿也便罢了。
便端起茶来,奈何对面这位好像也不懂端茶的暗示,也跟着端茶喝了一大口,又探身过来捡刚送过来的点心吃,吃到不好吃的便扔了,一盘子精制的点心被扔了大半,铁慈在心里默默地数:羊肉不吃……太甜不吃……糯米不吃……坚果不吃……
忽见飞羽眉毛一挑,喜道:“这个不错,你也尝尝!”顺手就将一个酥蜜寒具塞到了铁慈的嘴里。
铁慈猝不及防被点心塞了满嘴,差点下意识来一句“大胆!”将人给扔出去。
齿间一碰,哗啦一声脆响震脑,倒惊得她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酥蜜寒具,近两年流行的一种点心,主要用料是蜂蜜、酥油和面,加黑白芝麻的油炸点心,一般做成馓子和麻花形状,讲究的会炸上两遍,再添上桂花和松子等物,以松脆爽口为佳,入口舌尖一抿便碎,声响清脆,惊动四邻。
宫中讲究体气尊严,用膳无声,这种哗啦哗啦响的点心,是不入册的。
铁慈也只吃过一次,她喜欢这极酥脆的口感,却不肯表露出来,只随便抿了抿便咽了。
倒不似飞羽据案大嚼,哗嚓作响,桌上如多了一百只蝗虫。
然而她拈起点心的姿势却又极好看,修长雪白手指微微弯起,指甲在灯光下微光闪耀如钻。
她一边吃,一边瞟着铁慈,觉得这人着实有意思,极其矛盾的品种,尊贵里透着简素,简素却不掩尊贵,看似潇洒旷朗,那种衣袍一掀便可席地问天的自在,举止却极谨慎,但真要说步步为营也不至于,胆子大起来彷如天也敢戳。
似乎什么都可以接受,但谁也看不出这人真正喜欢什么。
什么样的境遇会养成这种性子?
飞羽忽然来了兴趣。
那边铁慈咽下酥蜜寒具之后,趁飞羽将咽未咽之际,捡起盘子里大如幼儿拳头的七卷糕回礼,那东西用羊骨髓油伴糯米坚果所制。
粘性极大,擅长紧密结合上下牙。
果然飞羽一口点心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被糯米堵了满嘴,拼命嚼咽了半天,脸都微微涨红,又端起桌上茶水一阵猛灌,好半晌嘴里的点心才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她伸手去抓茶杯,铁慈衣袖拂过,茶盏跌地上粉碎。
铁慈哎呀一声,一脸无辜。
飞羽开始咳嗽。
铁慈笑眯眯帮飞羽递汗巾拍背,一巴掌险些把她给拍桌上。
丹霜进来,示意铁慈自己已经审问出了结果,铁慈看向飞羽,飞羽咳嗽着站起身,摇摇摆摆出去找水了。
丹霜看着她的背影,皱眉道:“主子,这女人不像个好人,总缠着咱们,怎么不想个法子赶走她?”
铁慈揉着眉心,想着这货自来熟又不讲究,蚂蟥一样叮人,只是今日却接连承了人家两个情,有点拉不下脸面。
“没事,她在我身边呆不住的,迟早会走,不过要看住她,别让她和人接触探听我的底细……老刘审问得怎样?”
“说是自家儿孙被绑走,不得不为,这卷册和渊铁匕首,是对方绑走其儿子的时候留下来的,还留书一封,让他事成后去梳子湖那里接人。”
铁慈点了点头,在灯下沉思。
丹霜等待着她的命令,赤雪却轻声道:“主子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吗?
那得多带点人手。”
铁慈点点头,赤雪便去请萧雪崖,谁知道却得到回复,说萧雪崖已经率领亲军走了。
只留下十名士兵听候差遣。
铁慈听说了,便摇摇头,十名普通士兵顶什么用,万一事机不密,反而坏事。
容溥也不在,说是在海上失去铁慈行踪之后,他顺风而下,也在海右登岸,顺便向朝廷申请了在海右东山卫历练。
他是接了东山卫和威海卫的往来公干文书来办差的,结果路过滋阳准备投宿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了她的画像,才知道她在这里,并且在发觉她被悬赏捉拿之后,转身就去了海右都指挥使司调兵,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他也得把东山卫的差事继续办完。
至于丹野,听说是接到了什么信,当时就骂了一声,将信一甩,跳起来就匆匆跑了。
至于滋阳县衙,包括海右布政使的人,铁慈都不会用。
人忽然都走了,丹霜赤雪有些担心,铁慈只笑着摇摇头,道:“整个滋阳县衙咱们都对抗过了,还怕那几个丧家之犬?
再说也就是去瞧瞧,见机行事呗。”
当下也就灭了灯,只留厅堂一盏灯幽幽晃动,飞羽被安排睡在隔壁院子,铁慈命赤雪给她的屋子里添一把助眠香。
过了阵子,老刘头趁着夜色,跌跌撞撞出了门。
趁着城门还没关,连夜出城。
又过了会儿,小院里爆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整个县衙被惊动,人群潮水般向小院涌来,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海右布政使带着麾下的官员匆匆赶至,被拦在小院内,只听说皇太女遇刺,火把下一时神色阴晴不定。
急命寻最好的大夫,又询问伤势如何,赤雪拦在门口,面若寒霜,只说这县衙不太平,凶手尚未抓获,殿下伤势自己等人自行处理,请布政使着紧县衙守卫,查找凶手为要。
布政使也不能硬闯,只好命人将小院围住,又安排人逐一排查。
眼见着里头不停歇地端出一铜盆一铜盆的血水,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急忙回到书房,急着要给上峰写信说明此事。
院子里闹哄哄,屋子里却静悄悄,本该沉睡的飞羽溜过回廊,轻轻打开铁慈的房门,榻上有人背对着门口在沉睡,飞羽从容进去,抬手一掀,床上人一动不动,看身形是个小姑娘,背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我知道你来了。”
飞羽:“……”
纸张下面还有纸张,飞羽掀起,第二张纸上面写,“只有你会闯进我的屋子,但绝不是为了自荐枕席。”
飞羽:“……算你有自知之明。”
底下还有纸,再掀一张。
“聪明人呢,这时候就千万别揭下一张,把纸放好,被子盖回,转身就走,装作从来没来过。”
飞羽:……嗤,激将法有用吗?
底下还有一张。
“大抵激将法对你无甚作用,所以如果你到此刻还不走,那么……”
这张纸却只有一半,“么”字一直写到边缘,还拖到了下一张纸的边缘,看上去底下那张纸被黏在了一起,飞羽下意识去撕,嗤地一声轻响,那一层却并不是纸,就是一道边,一撕之下,腾出一股白烟。
飞羽却没有停手,她在撕纸的时候已经屏住呼吸,随手将烟气挥散,嗤笑一声,伸手去扳那个睡着的女子。
结果一扳之下,那人头一歪,压到枕头另半边,咔嚓一声。
飞羽闪电般松手,弯腰缩腹,手往下一抄!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指尖捏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针。
针无毒,小惩而已,但问题是,刚才他弯腰去扳人,枕头的位置,正对着她的……要害。
这人可真是……
飞羽站了半晌,将针一收,被子扔回去,也不去看那床上人了,转身就走。
也不试图去将纸张恢复原状,对方已经猜到毒烟不一定能毒倒她,那一道纸张机关关键就是撕毁便不能恢复,以此佐证她来过。
由此确认她居心叵测,好将那情分一笔勾销。
毕竟此刻县衙内其他人都不可能闯进铁慈屋子里去一张张撕纸,只有留宿的飞羽才会这么做。
真是比海还深的心思。
飞羽回了房,坐在灯下沉思。
一忽儿站起,道:“怕是个陷阱呢……老二向来心思挺多……我多什么事呢!”
一忽儿坐下,“嗐,老二现在最恨的是我吧,我可别撞他眼里去。”
如此几次三番,忽然吹熄了烛火。
房间里传来簌簌一阵衣裳摩擦声响,片刻后,一条黑影越过屋脊和纷乱的人群,消失在夜色中。
……
老刘头一路出了城,在城外雇了乡村的牛车,晃晃悠悠一夜,清晨的时候才到了梳子湖边,这里已经过了滋阳地界,属于蓬莱的青阳县。
梳子湖是青阳县城外的一座小湖,周边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域,从高处看河流如梳齿般排列,是以有了这个名字。
这一处因为水域多,密密麻麻的苇丛遍布,纵横的道路上则生满了和芦苇很像的五节芒草,高过人头,很容易迷路。
而道路和水流交错,被芒草丛遮蔽后,一不小心就会落水,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而在这片迷宫水域背后,则是一座不算很高但十分连绵的山,将青阳分隔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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