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饮酒挥刀皆成双【下】(3/5)
也正是因为如此,靖瑶心中还有最后一丝犹豫。
这犹豫体现到实际,便是他的手没有立刻握紧刀锋。
但晋鹏既然敢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口来,自是有他足以确定之处。
相对于旁人而言,他对草原人的了解超乎寻常。
毕竟从他离开中都查缉司本部之后,对于他的经历,着实没有人那么清楚。
晋鹏对旁人谈论起来的那些,往往是他关于自己说过八千个谎言的其中之一,说谎是为了掩盖那么几个故事,那么几个只是属于他晋鹏自己的故事,而他也并没有告诉别人的打算,即便是月笛也不行,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这个念头。
草原王庭的夕阳西坠要比震北王域和定西王域的更加苍茫。
尤其是在秋天,草原已经化为了一片黄土,整个大地都被这深秋的晚风吹得一片模糊,若是眼力不够,就连迎面走过来一匹马,一头狼,都卡不见,更不用说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震北王域矿场的风沙常年如此吹佛,让人早已习惯,但草原上此时的风,总是打着哨子呼啸而过,显得极为躁动不安。
这一切,都人禁不住要想尽快的逃离这里,而草原人也正是如此做的。
现在这里几乎已经空无一人,大部分的草原人,已经收起了营帐,走在转场的路上。
就在这样呼啸的风声中,忽然夹在了一声呻吟,循着这道声音,便不难看到有个人影正在土黄色的地面上扭动着。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土黄色的,像极了被风吹奏的沙土与草皮。
晋鹏极为困难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却只能够支撑柱让他向前爬行了一小段儿路。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人在痛快的时候,认知总是极为不准确的。
尤其是金鹏的呼吸沉重而短短促,很明显是受了伤。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一个人趴在地下蠕动扭曲的上,都会是非常严重的,况且这严重的程度,已经让向来热爱生命,喜欢生活的晋鹏觉得自己将要永远离开这人间,甚至在心中期待着离开的时候快些到来,因为他已经着实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晋鹏觉得自己身上痛感正在逐渐消失……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若是来拿疼痛都感觉不到的话,那就当真是离死不远了。
虽然他心心念念的,想要自己快点死掉来一次了断这些痛苦,但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却是又很是不舍。
就在这时,他就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唯一还能活动的,或许只有他的精神与头脑。
不过晋鹏一想到他活着希望尚未达到,令他朝夕思念的事仍未做到,在这股极大的不甘之下,他的手指却是恢复了活力。
但两根纤细的手指,不能改变任何,更不能托起他沉重的身躯朝前或起立。
说起来晋鹏真不知他是如何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也不知自己受伤之后是怎么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开始细细的思索起自己的仇人们,从他离开中都查缉司本部之后,遇见的人就很少。
即便是有人放出风声说他已经离开了中都城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与他仇怨最深的那些人们,都在查缉司的诏狱里管着,根本伤害不到他分毫。
这一路走来,除了遇到过一伙儿强人,两个小偷以外,就连让他做个坏事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做好事很慢,需要许许多多的先决条件。
然而坏事却很简答,只需要一瞬间的念头便可以。
但晋鹏就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动过一次,却还是遭了暗算。
他伤的地方不是皮肉也不是筋骨,而是内里。
他中了毒,这却是远比中剑挨刀要致命的多,就连伤口都看不见。
何况这解毒也是一件麻烦事,若是不知道对方下了什么毒,这毒便也无从可解。
除非真有仙人在此,给他渡一口仙气,喂一粒仙丹才有用。
晋鹏虽然没有刻意的提防他人,但是像他这种人,这么多年的磨砺,早就锻炼出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本能,使他能顺利的避免一些平日里他始料不及的变故。
但这次,他的能力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渐渐地,这种麻痹竟开始侵袭起他的头脑,这使的他连胡思乱想都变得异常迟缓。
就在他将要失去知觉的钱一刻里,他仿佛听到了脚步声。
晋鹏不信鬼神之说,但到了此时,这般境地,已经由不得他信不信了,这种念头似是与生俱来一般,从他身体中的某个点绽放出来,继而变得绚丽夺目。
终于他什么都知道,完全失去了知觉,也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无论是这风声,还是那疑似鬼神索命的脚步声。
当晋鹏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是完全活着的。
回光返照一事他不仅听说过,也亲眼目睹过。
人将死时神志忽然清醒或兴奋都是做不得数的,就像旧事物灭亡前表面上的繁荣都很短暂一样。
他睁开眼,朝四周望去,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耳边还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动静,像是不够干燥的木柴被丢进火堆里时的声音。
在此之前,晋鹏根本没有来过草原王庭,丝毫不知道这里的风土人情,所以他不会想到,他却是被一位草原人救了,此刻正躺这人营帐中的木床里。
就在他正自惊惧交加时,眼前蓦然多了一人,是一位老妇,手中端着一碗东西,还在冒着热气。
这老妇看打扮是个十足的草原人,就连五大王域的语言也不会说一个字,她叽里咕噜的对着晋鹏说了一大堆话,反而让晋鹏头疼欲裂,甚至有几分想吐……
一声干呕过后,那老妇明显吓了一跳。
在晋鹏的印象中,草原人各个都嗜杀成性,草菅人命就连孩童和小孩也不例外。
老妇露出了担惊受怕的表情,倒是让晋鹏多了几分放心。
他的剑已经不在身边,着实是没有任何外物能给他依仗和安全。
这老妇看似身体硬朗,但她脸上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形,却无法掩饰岁月所带给她的苍老。
只有那一对眼睛仍然炯炯的发出光彩,毫无任何灰黯之色,晋鹏从中看到了关切与慈祥。
一个暮年老妇的双眼,却和年轻一模一样,这给晋鹏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他身上无时无刻不传来的痛苦。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只有那老夫手中端着的碗仍旧在兀自冒着热气。
直到热气尽消,她才把碗放到嘴边,比划着告诉晋鹏,这是让他喝下去的。
肢体动作,不管在哪里,什么族类,都差不多,晋鹏当然也能够看懂。
他不知道那碗里是什么,尤其是对一个中了毒的人来说,更是不会随意的再去吃喝这这般不明不白的东西。
但老妇眼见晋鹏没有拒绝,便先将碗放到一旁,轻轻的把晋鹏的头托起,在他的颈后垫上了好几个软乎乎的东西,这样一来,他的上半身总算是能够立起来了。
这位老妇重新端起了那只碗,不由分说的放在了晋鹏的嘴边。
碗口逐渐倾斜,碗中温热的液体触及到了他的双唇,浓郁的奶香为从他的鼻尖直冲脑门,景鹏这费力的张开嘴,小口喝着。
但依然有两道白色的细线,从他的嘴角流出,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这老妇的双肩似乎有些问题,不能抬起的太高,而她双手从手腕到指尖的颜色却又是一片黝黑,异于常人。
至于靖瑶将手放在桌下悄然撩起衣衫的动作,自是也被晋鹏看在眼里,当然也看到了他的手。
手,虽然不是是人身上最坚固的部分,但它却是全身上下的器官中最为坚强的存在,不论有什么危险,都是手先上去试探,任凭粗活累活,都是由手去承担。
而那些个脏污之物,也都是手去清理,可以说看到一个人的手,便可将一个人的经历,过往,了解个大半。
靖瑶的这双手,除却肤色没有那位草原老妇黝黑之外,不论是从手腕,还是手掌的关节,甚至指尖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那位老妇端着碗时。
总是用小拇指托住碗底,以此来保持稳定。
靖瑶端起酒杯时,也是与其无二。
这样的习惯不是靠模仿和练习才行的,唯有从小的耳濡目染,日积月累,点滴造化才能养成。
答案已经很明显的摆在了晋鹏面前,可是他的心中却倍感纠结。
那位草原老妇是晋鹏的救命恩人,对于恩人,晋鹏知道该如何面对,但他却没有任何经验。
因为这在这世上,受他恩惠的人极多,但给他恩惠的人极少。
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即便知道如何去做,也是纸上谈兵。
即便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硬着头皮冲向前时,也会没有底气,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会做不好。
不过归根结底,对待恩人的报恩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滴水之恩,那边涌泉相报,至于救命之恩,到最后无非就是再把这条本意不属于自己的性命再丢出去一次就好,着实是算不上难的。
恩仇总相伴,有恩人,自然也有仇敌。
晋鹏被不知何处而来,又不知是何人的仇敌下了毒。
当他被恩人救回了一条性命之后,最先的念头一定是去复仇。
“快意恩仇”虽然是江湖豪客用以自我标榜的基石,但试问又有哪一位武修,不是血气方刚之人?
而看似简单的“恩仇”二字背后,往往也隐藏着更复杂的意义与缘由。
恩仇是需要“报”的,这个“报”字像是一种诅咒,有股超乎寻常的力量,能将所有人紧密的束缚在一起。
况且仇恨总是比恩情难以忘却,也需要更大的决心。
“手放在桌下如何喝酒?”
晋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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