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艾草(2/3)
依旧是金灿灿和白亮亮一大堆,如假包换。
再低头看向脚下的河水,却发现河水只到自己小腿肚子高,想淹死一只老鼠都难,跟更何况是十二岁的半大小子!
没有山精水鬼作妖,铜钱和银锭都是真的,就在河道中!
强烈的幸福感,让王九成头晕目眩。
顾不上再搭理已经走到岸边的儿子,他旋风般冲回自己的大柳条筐前,将里边的艾草兜底儿倒空,然后又旋风般冲回河道之中,弯腰快速捡钱。
大部分是通宝,只有很少的银锭。
但是,王九成却不挑剔,无论是黄的还是白的,只要肉眼能看到,就尽数收入筐子中。
转眼间,身边的铜钱和银锭就被捡得干干净净,他瞪圆了发红的眼睛,喘息着向上游扫视,旋即,就发现了更多的铜钱和银锭。
“把你兜着的铜钱和银子,先放进筐子里,然后下来帮忙!”扭头朝着儿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大吼,他迈步向铜钱和银锭走去,呼吸声沉重如牛。
然而,王润水却再一次违背了父亲的命令。
手指着更上游的河道,身体抖得像筛糠,“阿爷,有人,那边有人。
是,是死人,是个死和尚。”
“什么?”王九成吓了一哆嗦,手中刚才捞出来的铜钱,全都又掉回了水里。
直起腰,快速顺着自家儿子手指方向看去,一具和尚的尸体,迅速进入了他的视线!
“噗通!”他将装着铜钱和银锭的柳条筐也丢在水里,哆嗦着迈开双腿,跌跌撞撞走向上游的尸体。
随即,就发现了更多。
横七竖八的尸体,水中岸上都有,从河道中央一路排到寺庙的后门,全都是光头,身上背着大包小裹。
掉在溪流的铜钱和银锭,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靠近寺庙附近的血泊中,更多。
那些血泊已经发黑,周围挤满了乌鸦和苍蝇。
听到王九成的脚步声靠近,“轰”地一声,乌鸦和苍蝇腾空而起,刹那间,天昏地暗!
………………
“刺史,东郊白马寺昨夜被屠,寺中大小和尚,被杀了个干净。”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炸雷般的消息,就传入了泽州。
“消息属实?
你,你们没弄错吧。
这,这大端午的,可别听风就是雨!”泽州刺史吴良谋手扶桌案,欲哭无泪。
太倒霉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
他花了四千多吊买到刺史的官职,又花了三倍的价钱运作,直到今年三月,才终于补上了一个中州刺史。
还没等开始往回收本儿,治下居然就发生一件惊天大案!
“没错,刺史!”录事参军姜楠哭丧着脸,连连摇头,“州衙的马快已经核实过了,东郊白马寺,从住持了嗔以下四十二名有度牒的和尚,全部被杀。
全寺上下,只有两个刚刚入寺不到半年的小沙弥被凶手留了下来。”
“那,那还等什么?
把,把小沙弥抓起来拷问啊!
凶手如果不认识他们,为啥会对他们俩网开一面?
!”吴良谋猛地跺了下脚,气急败坏地下令。
“一定是小沙弥勾结了强盗,弄不好,那两个小沙弥,就是强盗故意送进白马寺的卧底,然后趁着别的和尚睡着之时,偷偷给强盗开了山门!
对,肯定是这样。
没人比我更懂里应外合了,快抓,快去抓那两个小沙弥,把他们的嘴巴撬开,不惜任何手段!”
“刺史英明!”司马夏延,录事萧健、胡列,以及七曹参军,全都躬身称赞。
然而,却谁都没有主动上前接令。
不同于刺史吴良谋,他们的官职,要么是靠真才实学考上来的,要么是靠扎实的政绩,从底层一步步熬上来的。
所以,大伙根本无需用脑子去想,也能知道自家刺史所下达的,是一道乱命。
小沙弥死里逃生,早就吓傻了,根本不用去抓。
如果衙门能提供给他们一个地方暂住,哪怕是监牢,他们都会感恩戴德。
至于从小沙弥嘴里问出来的情况,肯定都是强盗故意留下的线索,按照那些线索去查,最后结果保证是徒劳无功。
“那就去啊!”吴良谋用力跺脚,连声催促,“抓了小沙弥,问出强盗是谁,住在何处,立刻请都督府发兵剿灭!
圣明天子在位,海清河晏,岂能容忍盗匪胡乱灭人满门?”
“启禀刺史,小沙弥已经指证过凶手了。
山贼来自白王寨,由四当家齐墨带着,说是要给他们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报仇!”录事参军姜楠厚道,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吴良谋出丑,继续哭丧着脸汇报。
“白王寨?
白王寨在哪?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好生耳熟?”吴良谋楞了楞,皱着眉头追问。
随即,猛地用力拍打桌案,“哎呀,老子,老夫想起来了。
白王寨,不是前几天谣传截杀秘书少监张潜,却倒霉踢到了大铁板的那伙山贼么?
带队的那三位强盗头子,不是死在朔方军手里么?
怎么又赖到白马寺头上了?
!”
没人回答他的话,连最厚道的录事参军姜楠,都无奈地退到了一旁,低头装起了哑巴。
且不说山贼截杀秘书少监张潜的案子,目前只是“传言”,还没经过官府邸报证实。
哪怕传言为真,将东山白马寺的案子,与这个案子硬往一起联系,也不是什么聪明选择。
管辖区域内发生一幢灭门案,即便追查不到凶手,最差结果,也不过是让刺史和县令的考绩难看一些,多花点钱打点,三年任期满了之后,不耽误转任或者升迁。
而把灭门案,与截杀在任官员的案子搅在一起,最后结果,就彻底脱离当事者的掌控和预料了。
自打大唐立国以来,强盗截杀在职官员的案件,一共才发生过几次?
哪一次,背后没涉及到派系斗争。
而派系斗争这种旋涡,向来就不分是非,只问输赢。
原本无关的人一头扎进去,运气就好倒是可能连升三级。
万一运气差,站队错误,后果可能就是抄家灭族!
“怎么,老子,老夫说错了么?”迟迟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吴良谋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外行话,皱着眉头,低声追问。
“老夫如果错了,尔等尽管直言就是。
老夫又不会记仇,尔等没必要装聋作哑。
老夫自问上任一来,该发的钱,一文都没少过诸位。
衙门里的各种规矩,老夫也都秋毫无犯。
你们总得用点心,帮一帮老夫,否则换了别人来做刺史,尔等日子未必比现在好过!”
这话虽然糙了些,却非常实在。
当即,在场众官吏就开始用眼神快速交流了起来。
片刻之后,司马夏延叹了口气,缓缓上前,向着吴良谋拱手,“刺史,这事儿,您还是认倒霉吧!
能不破案,比破案还好!”
“认倒霉?
什么意思,本官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能怎么认?”吴良谋被弄得满头雾水,瞪圆了一双“无辜”的眼睛追问。
“属下不能胡乱猜测,只能假设一下。
未必是真的,您就当咱们是在说闲话。”司马夏延犹豫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极低,“假设,假设刺史您前来赴任途中,有人买通山贼截杀您。
您虽然毫发无伤,过后会咽下这口气么?”
“怎么可能,老子一定要找到买凶之人,将他剥皮抽筋!”吴良谋又用力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否则,谁能保证他没有下一次?
!”
“就是这个道理啊,谣传跟山贼们死在一起的,有一个和尚,法号了苦。”夏延苦笑着咧了咧嘴,缓缓补充。
“而东山白马寺的住持,法号了难!”
“你是说,你是说,张少监,张少监冒充强盗报复!”吴良谋虽然官职是买来的,可智商却不低,立刻瞪圆了眼睛,倒吸凉气。
“天,他胆子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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