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浴火(2/3)
但是,在他眼里,老兵张三,却是自己永远的兄长。
他的很多本事,都是老兵张三教的,包括如何给牲口看病和如何射箭。
但是,老兵张三教给他的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本领,却是站直了身体,去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
尽管,当时老兵张三的大腿和胳膊,也一直在打哆嗦。
两千突厥骑兵,直冲过来的气势,宛若山洪暴发。
当时,逯得川记得自己脚下的土地,都被马蹄踩得上下起伏。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浑身上下勇气尽失,非常想转身逃走。
然而,老兵张三的话,却又在他和他身边的同伴耳畔炸响。
“别跑,谁敢跑,老子先射死他。
咱们肯定能赢,我保证,我亲眼见到过少监如何杀死突骑施人!”老兵张三的前半句话,胁迫味道十足。
后半句,却充满了自信。
逯得川没跑,也来不及再逃跑,因为就在这一眨眼工夫,突骑施骑兵头顶上,忽然落下了一排流星。
“轰隆!”“轰隆!”“轰隆!”……
流星落地之后炸裂,浓烟伴着白雪扶摇而上。
人和马的残骸四下飞溅。
突骑施人的阵型立刻就乱了套。
受惊的战马横冲直撞,将马背上的突骑施武士像麻袋一样撞落于地。
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突骑施武士们,要么被爆炸吓得失魂落魄,要么忙着控制惊马,根本忘记了此时自己身在何处。
成排的弩箭射了过去,将突骑施武士像摘野果子一样,从马鞍上“摘”落。
唐军中的弩弓不多,但射速极快。
逯得川亲眼看到,一排唐军发射完弩箭之后,立刻蹲下身体重新用摇柄拉开弩弦。
而站在他们背后的第二排唐军弩手,则又对准前面的目标扣动了机关。
第二排唐军弩手快速蹲身,然后是第三排。
当第三排弩手发射完毕。
第一排弩手刚好装填完毕,又发出了第二波呼啸的弩箭。
当三轮弩箭发射完毕,靠近唐军阵前五十步之内,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突骑施人。
而唐军手中的投石车,也完成了重新装填。
几名身穿队正服色的老兵扯动机关,投石车手臂快速扬起,将点燃捻子的铁疙瘩,掷向八十余步外。
“轰隆!”“轰隆!”“轰隆!”……
铁疙瘩带着火星落入突骑施人队伍,随即,又是一串闷雷炸响。
二十几匹战马连同其背上的主人,一道被黑烟吞没。
更多的战马悲鸣着四散逃走,将背上的突骑施武士摔下来,踩得筋断骨折。
在暴烈的打击下,突骑施武士的队形彻底崩溃,活着的人,无论骑在马背上的,还是已经掉落于地的,只要能走得动,就全都掉头奔向城门。
火流星和爆炸,都不是突骑施武士能够理解的力量。
而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不能理解的力量,便属于鬼神。
在冰天雪地里跟远道而来的唐军作战,他们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但是,招惹鬼神,他们却提不起任何胆量。
更何况,火流星和爆炸,也不是他们有胆量就能抵御得了的。
即便他们自己能够强迫自己,直面同伴破碎的尸体。
他们的战马,也抵御不了那天崩地裂般的声音。
失去战马配合的突骑施武士,本领至少下降一半。
而唐军手里的弩箭,却迅猛如冰雹。
狭窄的城门,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马同时往里挤。
很快,城门就被突骑施人自己堵了个水泄不通。
负责替娑葛看守老巢的突骑施叶护朅丹,在抢先一步逃回城内之后,立刻下令关闭城门,但是,奉命去关门的亲信,却被愤怒的武士们,直接砍死在城门洞里。
天气冷得几乎滴水成冰,刚才仓促出战,突骑施武士们根本没带任何干粮。
如果无法撤回城内,即便不死于唐军的刀下,逃入旷野之后,他们也得活活被冻死或者饿死。
人在绝望的时候,行为就会变得不可理喻。
明明关上城门,才能凭借城墙抵抗唐军的进攻,碎叶城的东门,就是迟迟无法合拢。
恼羞成怒的叶护朅丹,担心被唐军抓住战机,果断下令弓箭手向城门口放箭,连续数轮箭雨之后,城门洞里,终于没有人再跟他对着干。
但是,高高堆起的尸体,却彻底断绝了及时关闭城门的可能。
城外的唐军,也不会再给朅丹时间去清理尸体。
发现突骑施武士崩溃之后,张潜立刻调整战术,下令两千弟兄,保护着十多辆火龙车和投石车向城门推进。
城门上方的敌楼内,,立刻有突骑施弓箭手放箭阻拦,然而,火龙车高高竖起的车厢前板,却让弓箭毫无战果!
“砰——”“砰——”安放在马脸上的床弩,也仓促发射。
巨大的弩箭呼啸而至,虽然没有命中任何目标,却给火龙车和投石车后的唐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张潜立刻在一辆指挥车上挥舞令旗,随即,战鼓声从唐军后队响起,盖过战场上所有喧嚣。
背着认旗的传令兵策马而出,将最新军令传达了两名校尉耳中。
郭敬和任齐各自带领一支弩箭和弓箭混合的队伍,快速向马脸靠近。
二十几辆独轮车展开车厢板,在他们身前组成两道移动的盾墙。
城头上的突骑施人居高临下,拼命放箭。
箭镞打在包了铁的车厢板上,叮当作响。
而唐军弓弩手们,却只管跟着独轮车继续前进,不做任何还击。
“砰——”一支床弩凌空而至,将左侧进攻队伍前包着铁甲的木板,凿出了巨大的破洞。
盾墙出现缺口,两只独轮车倒地,城头的突骑施人趁机箭如雨下。
逯得川看到,有唐军弓弩手中箭跌倒,血流满地。
破碎的独轮车旁,也躺着不止一具尸体。
他的心脏一下子跳到的嗓子眼儿,手足冰冷,呼吸几乎停滞。
他以为盾车后的弓弩手们会分散后撤,然而,下一个瞬间,剩余的独轮车又凑到了一处,盾墙重新合拢,继续向前移动。
唐军弓弩手也继续向前,踩着同伴的血迹,冒着疯狂的箭雨。
“砰——”又一枚巨大的弩箭,呼啸而至,在右侧盾墙旁边,砸出了一道白烟。
逯得川本能地将头转向战场右侧。
发现弩箭没有命中目标,但战场右侧的唐军弓弩手中,也有人被城头射来的羽箭命中,手臂、大腿冒起了刺眼的红。
唐军身上的铠甲很结实,但为了保证射箭动作的灵活,他们的手臂和大腿处,却没有铠甲覆盖!
观察到的结果,让逯得川心里隐隐作痛。
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在乎那些老兵的安危,虽然自己跟那些老兵根本还没来得及互相认识。
隐隐约约,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些弓弩手中的一员,兴奋于他们的兴奋,恐惧于他们的恐惧。
敌军居高临下,不断发射床弩和弓箭。
老兵们顶着箭雨,继续向前,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步却坚定且沉稳。
终于,两支弓弩手队伍,都来到了城墙之下。
带头的校尉高高举起手臂,随即向下挥落。
数十支明晃晃的弩箭,斜向上扫过马脸,将马脸上正在忙着装填床弩的突骑施武士,瞬间放翻了十几个。
(注:马脸,古代城墙的防御设施。
为向前凸起的平台,可以防止射击死角,并摆放防御利器。)
弓箭手仰面而射,羽箭先腾空而起,然后如冰雹般落向马脸顶部。
更多的突骑施武士被射死在床弩旁,血流成河。
紧邻马脸的城墙上,突骑施弓箭手像发了疯一般,将羽箭朝唐军身上招呼。
大部分羽箭都被盾墙和唐军身上的铁背心阻挡,少部分建功,却无法将唐军的攻势减缓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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