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安西 (下)(超大碗,求月票)(3/4)
“你再选一个有本事的将领,去接替周以悌,做于阗道总管,受牛师奖管辖。”李显知道,妻子韦无双喜欢用“自己人”,想了想,果断把机会留了出来。
韦无双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色,然而,心中却仍旧觉得不是很舒服。
犹豫再三,才强笑着回应,“谢圣上,臣妾这里,刚好有个人选。
左金吾卫折冲都尉韦播,勇力过人,又是臣妾的姻亲。
刚好可以调任于阗道,替圣上驻守国门。”
“你自己做主,于阗靠近吐蕃,如果有事,让他尽快向牛师奖求救,切莫逞强。”李显笑了笑,轻轻点头。
接连处理了好几件事情,他脸上明显出现了困乏之色,却强打精神,继续询问:“张潜呢,你准备对他如何安排?
他这次接连立下奇功,按理说,封上将军都够了。
而他的年纪实在太小,资历又实在又太低了些。”(注:上将军,十六卫上将军,从二品,通常不再领兵作战。)
“臣妾准备将他召回来,继续主持修历。
至于封赏,左右仆射和几位同平章门下事,都以为,短时间内,不宜再升他的官,以晋爵为主。
可晋升开国伯,荫一子。
如果他将来成亲,妻子封郡夫人!”韦无双心中早有答案,笑呵呵地做出回应。
“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西域,威慑各部酋长?”李显却立刻又提出了异议,皱着眉头追问,“郭元振的功劳,连他的零头都没有,却可以升为同平章门下三品。
他力挽狂澜,却只是晋爵一级,将士们闻听,岂不寒心?”
“圣上,臣妾与左右仆射议论过此事。
他们一致认为,张潜的官职,不宜升得太快,以免将来升无可升。”韦无双满脸通红,低声强调,“至于晋爵,如果圣上觉得亏待了他,可以晋升为开国侯,然后厚赐其实封。”
“你说得也没错,他的确升官太快了。
这都怪朕,去年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就又立新功。
以前,也的确没人立功立得像他这般频繁!”李显想了想,轻轻点头。
随即,继续低声询问,“不过,为何要调他回来?
当初不是你力主他去西域历练的么?
对了,当初你为何要让他去西域?
朕怎么想不起来了?”
“这……”韦无双面红过耳,手指也在身边轻轻开合。
半晌之后,确定李显不是明知故问,才硬着头皮解释,“当初,当初是臣妾误信谣言,以为他跟太平暗通款曲。
所以想打发他离开京城,去外边为陛下尽心做事。”
“噢,是这样,朕想起来了,朕想起来了。”李显楞了楞,然后再度以手轻轻击额,“但是后来呢,他跟太平之间的关系,你梳理清楚了么?
朕一直以为,以他的性子,不可能甘心受太平掌控。”
“臣妾查清楚了,太平借着崔湜之手,送了他一套崇仁坊的宅院。
但是,他从没进去住过一天。
连管家,丫鬟,仆人,都没换过,只是定期送些钱,让那些人自生自灭。”韦无双不想撒谎,红着脸回应。
随即,却又梗着有些发福的粉颈,快速补充,“但是,臣妾调他回长安,却不是为了他可能跟太平暗通款曲。
而是另外一件事,让臣妾不放心他继续在外领兵?”
“何事?”李显天性多疑,立刻满脸警惕地追问。
“军中一直谣传,他在与娑葛作战之时,使用了一种名为掌心雷的神器。
此物抛出之后,随即,平地生雷,人马在其附近者,皆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为了证明自己的决断正确,韦无双也不隐瞒,干脆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百骑司派往西域的百骑,也送回了消息,证实他的确使用了一种可以平地生雷的秘法。
然而,他自己送往京师的捷报中,对“掌心雷”却只字不提。
甚至连作战的经过,都写得极为含糊。”
“竟有此事?
朕没想到,张用昭这么快就学坏了!”李显眉头紧皱,手指在桌案上反复敲打,发出一连串令人烦躁的声响。
“笃,笃笃笃,笃笃……”
‘张潜学坏了,以前他虽然对自己有所隐瞒,却会把一切摆在明处,敞开了给自己看。
而现在,他却将“掌心雷藏了起了来,唯恐朝廷强抢了的保命根本。
’
然而,张潜是什么时候学坏的,李显却不知道。
为何会学坏,更是满肚子疑问。
在他记忆中,张潜是个难得的淳朴人,凑头到脚几乎透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想什么,在乎什么。
在他记忆中,张潜对自己这个皇帝,也是极为尊敬,根本不会像别人那样虚情假意。
也很少做那种待价而沽的事情。
但是现在,张潜却把“掌心雷”藏了起来,并且算准了,朝廷即便知道他拥有此神器或者神技,为了避免引发混乱,也不敢强迫他将此物上交。
“他对裹儿,对臣妾,都无多少尊重之心。
仿佛皇家无论如何厚待他,都是理所当然。
甚至恨不得跟裹儿平起平坐。”熟悉丈夫的脾气秉性,韦后想了想,继续低声数落,“他之所以敢跟太平冲突,也是因为心中缺乏对皇家的尊重,而不是真的宁折不弯。
臣妾还听说他,喝了酒之后,跟临淄王称兄道弟!”
“呼——”李显双手抚额,低声叹气。
他想明白,张潜为何会变“坏”了。
不怪张潜,而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逼着他一点点学会了藏私,学会了留下自保的本钱。
他立下那么多功劳,朝廷却从没让他掌握过任何实权。
他已经做了四品少监,性命却仍旧没有任何保障。
太平、安乐暗中指使人截杀他,朝廷过后却未给他讨还任何公道,甚至连明着出手的白马宗,都没有深究。
“太平想要谋夺他产业的时候,他手里却凭空变出了许多钱财,怎么花都花不完。
臣妾当时还很奇怪,他莫非会点石成金?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临淄王,派人偷偷给他送去了真金白银!”韦后咬牙切齿,越说,对张潜越是不满,“臣妾此番力主调他回长安,是为了就近派人看着他。
如果按照萧至忠的意思,让他坐镇碎叶,臣妾怕他将来羽翼渐丰,就又是另外一个郭元振!
甚至辜负圣上的恩德,做第二个娑葛!”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丈夫肯定会理解自己的难处,并且给予自己最强烈的支持。
谁料,李显听了之后,先是闭着眼睛长时间沉吟不语。
直到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忽然将眼睛睁开,沉声说道:“不妥,无双,掌心雷是秘法也罢,是神兵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大唐从没规定过,臣子的东西,全都属于皇家。
而此物,如果真的存在,无双,放在西域去对付异族人,永远比放在长安为好。”
没想到,李显苦思冥想,居然依旧做出了于自己截然相反的决定,韦无双又急又气,连连跺脚。
正欲开口争辩几句,李显却抢先补充,“你别生气,听朕先把话说完。
朕刚才反复琢磨他出仕以来的一言一行,都看不出他又丝毫的不臣之心。
因为他手里有一件保命之物,就怀疑他的忠心,甚至有功不赏,绝非为君之道。”
“他品行不端,还勾引金城公主身边的陪嫁女官,破坏大唐与吐蕃的联姻。
臣妾只是顾忌朝廷的脸面,才没有声张。
如果此时被吐蕃那边知晓,恐怕两国立刻就得兵戎相见!”韦无双忍无可忍,皱着眉头厉声指控!
“他勾引金城公主的陪嫁?
竟有此事?
哪个女官?
有朕的裹儿好看么?
怪不得他说心有所属!
原来根子在这!”李显楞了楞,却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好生古怪。
“是杨綝的孙女,名为青荇,已经被吐蕃聘为朱蒙!
生得比寻常男子都高,长相连裹儿三分都不如!”韦无双满脸厌恶,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尖利且嘶哑。
“怪不得,怪不得!”李显依旧不怎么生气,只是恍然大悟般点头,“怪不得杨綝在关键时刻,总是向上推他一把。
怪不得他血气方刚,身边却只有一个婢女。
怪不得他做事不辞辛劳,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也要去联络周以悌和郭元振,援救龟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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