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信使(1/2)
几个弹指之后,张潜哑然失笑。
套路有些似曾相识,并且隐隐约约带着熟悉的馊味儿。
这不就是另一个时空常见的代理人战争吗?
还是他娘的2.0升级版,单向代理人战争。
在二十一世纪,个别大国因为不确信自己有实力碾压对手,或者害怕挑起战争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总是自己躲在后面,唆使某个小国为自己冲锋陷阵。
如果冲在前面的小国,成功咬到了对手一口,幕后唆使者,就可以大肆羞辱对手,宣扬对手外强中干,连个小虾米都拿不下。
如果冲在前面的小国被对手按在地上摩擦,它也可以跳起来指责对手的残暴,然后煽动对手周围的其他小国,一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老套路了,没想到大食人在八世纪,就玩得如此娴熟!
不过转念一想,以大唐目前的人口基数和兵马投送能力,遇到这种套路,还真难破解。
就像这次石国入侵,如果被奕胡成功偷袭碎叶得手,大唐能出动的反击兵马,顶多是安西军一部。
而只要奕胡稍稍争点儿气,不被牛师奖一战斩杀,大食人就可以距离之便,源源不断地向奕胡提供支援。
都不用支援的时间太长,只要能超过一年,安西军的后勤供应就会出问题。
而这时,朝堂上的一些清流,不用大食人塞好处,就会主动跳出来建议大唐放弃碎叶。
即便牛师奖能够斩杀奕胡,甚至反攻入石国。
大食也没有任何直接损失。
而唐军占领石国之后,却组织不起足够的唐人移居。
用不了多久,石国百姓就会在大食传经人的煽动下发起叛乱,逼迫唐军不得不主动撤离!
想到这儿,张潜忽然有些明白? 为何武后当政以来? 大唐的势力范围就从波斯一路退到了安西,却始终都没有跟大食发生直接的国战了。
未必是大唐不想打? 而是对方始终按照同样的套路? 发动单向代理人战争,本国兵马坚决不跟唐军发生任何接触。
他也忽然明白? 为何另外一个时空中,高仙芝明明生擒看石国的国王? 拿下了石国的都城拔汗那? 却不肯见好就收,而是果断扑向怛罗斯了。
未必是高仙芝贪功,而是眼看着大食人不断玩套路,却无能为力。
这次好不容易能跟大食兵马直面相对? 想要狠狠给大食人一个教训。
只是高仙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他的盟军葛逻禄人,已经跟大食人秘密勾结在了一起,关键时刻,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那一战,唐军成功撤回安西的不足三千。
那一战? 大食人自称歼灭唐军十万整,大获全胜? 却没敢追过葱岭。
随后,儒家文化的影响力在西域日渐式微? 而大食教的寺院,却在西域遍地开花。
……
“大帅? 小人没说谎? 真没说谎啊!
大帅如果不相信小的? 可以把小的捆起来,放在城墙上。
只要发现小的曾经跟石国人勾结,就直接砍了小的脑袋,小的死而无怨!”一直在偷偷察言观色的苏禄,被张潜脸上变幻不定的诡异笑容吓得心里发毛,果断又跪了下去,高声哭喊。
“嗯?”张潜瞬间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间有点儿长。
笑了笑,轻轻抬手,“你起来吧,本镇守使相信你没撒谎。”
“大帅,小的愿意为大帅披甲而战。”苏禄擦了一把冷汗,低声请求。
却不敢立刻起身,唯恐张潜一会儿又变了脸色,自己还得再跪一回。
“叫你起来,你就起来!
本帅有重要事情,安排你去做,别磨磨唧唧耽误工夫!”知道此刻自己越是给苏禄好脸色看,对方越心怀忐忑。
张潜皱起眉头,低声呵斥。
苏禄的唐言说得虽然好,却不知道磨磨唧唧什么意思。
灰溜溜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与张潜正面相对。
而张潜,也的确没工夫再跟此人废话。
抓起一根令箭,沉声吩咐:“苏禄听令!”
“末将在!”苏禄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快步上前,弯下腰,双手举过头顶接令。
“既然黑姓吐屯伊里奇已经投降了石国,逃向碎叶的黑姓突骑施百姓,就不能再去追随他了。
你先找郎中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拿本镇守的将令,去城外收拢溃逃过来的突骑施人。”
“末将遵命!”苏禄扯着嗓子答应,刹那间,欣喜若狂。
他只是一个小伯克,麾下部曲和族人加在一起,都没超过五千。
而吐屯伊里奇的部曲和族人,加在一起有两三万。
按照张潜刚才的说法,这些逃难的突骑施人,不再属于伊里奇,那么,他们的新主人,除了苏禄还能有谁?
然而,事实证明,他高兴得可能稍微有点儿早。
张潜看了他一眼,继续笑着吩咐,“收拢好了之后,青壮男女都归你,你可以带着他们,去冻城附近寻找草场,休养生息。
本镇守使会传令下去,任何突骑施部族,不得向你发动进攻。
但是,老人、孩子,和孕妇,你手头没有粮食,带着他们也养活不起。
本镇守使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所以,你需要将他们全都平安送到碎叶城里来。”
“是!
末将,保证不辜负镇守使的信任!”苏禄楞了楞,旋即,爽快的答应。
把老人,孩子和孕妇送到碎叶城内之后,他所能收拢到的突骑施人,肯定要缩水两到三成。
但是,张镇守说得却没错,他手头没有粮食,凭借收拢到的牲畜和打猎,根本养活不起老人,孩子和孕妇,勉强将这些人留下来,反而是累赘。
所以,还不如从了张镇守的意,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如果有孩子的父母都在,如果他们舍不得孩子,他们可以带着孩子跟你一起走。
本帅只想救人,不想好心相救,反而被人怨恨。”张潜想了想,继续吩咐,“如果只剩下了孩子和他们的娘亲,或者他们的父亲,你就必须将他们送进城里来。
如果你做得好,本帅可以教你个捕鱼的法子,以解你缺粮之急。
如果你不识好歹,或者阳奉阴违,苏禄,也休怪本帅知道后跟你翻脸!”
“大帅放心,小的可以对天发誓!”小伯克苏禄吓得又打了个哆嗦,赶紧作势欲跪。
“都说了,你不用跪,用心做事就好!”张潜笑了笑,再度摆手,“去吧,别耽误时间。
跟你逃一起逃回来的部曲,也让他们继续跟着你。
你们可以在城西三里处暂时安顿,需要药材的话,一会儿本帅安排参军去你那边,你尽管跟他提就是!”
“多谢大帅鸿恩!”小伯克苏禄到底还是跪了下去,高声拜谢。
然后,又重重地给张潜磕了两个头,才站起来,抓着令箭飞奔而去。
在西域,什么头衔,土地,都是假的。
只有部曲和族人,才是真的。
有了部曲和族人,就可以抢占别人的地盘和草场,然后自封头衔。
而没有部曲和族人,哪怕曾经是可汗,也早晚难逃一刀。
目送此人出了门,又快速扫视在场剩下的所有将校。
迟疑再三,张潜又拿出一支令箭,交给了校尉任五。
“任五听令,半个时辰之后,你带五十名亲卫,去城外与苏禄一道,收拢溃逃过来的突骑施百姓,尽量留下老弱妇孺。
然后,带他们去城里的新训营暂时安置。”
“遵命!”任五大声答应着,接过了今天交给自己的第二支令箭。
“原来的任务,你也不要耽搁。”张潜叹了口气,小声叮嘱,宛若老师在教导没毕业的学生,“将突骑施老弱妇孺安置好了之后,尽量安排成年女子去毛纺作坊做工,如果有成年男子的话,就安排到铁匠、车犁、水泥、琉璃作坊,让他们尽量自食其力,并且能够养活自己的孩子。”
这种时候,就显出碎叶镇缺乏人才的问题了。
镇守使行辕正堂之内,剩下的几个校尉,要么姓郭,要么姓任,并且全是出身于任、郭两家的家丁,忠心固然忠心,眼界和能力,却是在有限得很。
好在任五跟张潜时间久,多少已经能跟上他的一些思路。
先答应着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庄主是想让他们在城里做伙计,然后学着做唐人么?
我会尽力让他们看到,做唐人的好处。”
“他们本来就是唐人,只是不会说唐言罢了。
你在城里找几个机灵的通译,教他们说唐言。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凡是能说三百句以上唐言者,一律按唐人对待。”
“是!”任五心领神会,拱了拱手,迅速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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