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摧城 (下 超大碗(1/4)
镇守使跟怛罗斯人有仇!
在周健良躬身领命的刹那,在场很多人心中都是一凛。
再看向放在帅案上的“阵图”,寒意瞬间布满了脊背。
但是,大伙却全都自觉地保持了沉默。
包括跟张潜交情不错的卫道,也没有胡乱开口去打听,双方到底有何旧怨,竟然让向来待人宽厚的张潜,想一举将怛罗斯抹平?
!
要知道,在西域这种地方,一百个人里都找不到一个读书识字的。
有关城市的历史,全靠长老们口传面授。
而一个族群的凝聚力,则全靠族里上层贵胄。
如果一座城市,或者一个部族的上层贵胄被杀光了,这座城市或者部族就成了无根之木。
很快,城市就会破败下去,成为一个遗迹,而族群,则会成为别人的依附者,直到彻底被别的部族吞并。
远的例子,又高昌。
当初高昌国势力何等庞大,被侯君集一怒斩杀了所有王族之后,高昌古城,现在已经成了遗址。
近的,有铁勒,高宗时代,铁勒精骑,也曾名扬西域。
却不幸遇到了薛仁贵,一连串打压过后,铁勒就变成葛逻禄。
(注:葛逻禄曾经是铁勒的一个分支,后取代铁勒。)
如今,怛罗斯的粟特人,又遇到了张潜。
无论该城曾经在西域地位何等重要,可以预见,此战之后,西域将再无怛罗斯!
怀着四分忐忑,六分困惑,众将领和文职,分头下去准备。
第二天和第三天,碎叶军按照张潜的布置,从分别从正东和正北两个方向,朝怛罗斯城发动了数次进攻。
但是,每次进攻,都因为守军抵抗激烈,并且祭出了“肉盾大法”,无功而返。
敌我双方的伤亡,也都非常寥寥。
石军除了床弩还能偶尔给碎叶军带来一些伤害之外,其他武器,因为隔得距离太远,都很难射穿火龙车的挡板。
而碎叶军砸上城头的火药弹,因为飞行速度不够快,也让粟特武士有了充足的时间去躲避,杀伤的效果越来越差。
到了第三天下午,守城的粟特武士也打出了经验。
看到碎叶军的投石车装填完毕,要么迎着车头方向,驱赶“唐人”登城当肉盾。
要么撒腿就跑,将空空荡荡的城墙留给火药弹。
等一轮火药弹爆炸结束,他们又迅速跑回来补位,端着弓弩朝着城下乱射,坚决不给进攻方靠近城墙架设云梯的机会。
碎叶军将士早就得到了张潜的命令,故意麻痹石军。
所以连续两天,都不到日落,就草草收兵。
而石军发现进攻方的手段如此单一,并且攻势越来越乏力,顿时士气暴涨。
有些大胆的石国武士,甚至冲着城下,撒起了尿来。
碎叶将士看到了之后,除了痛骂几句,似乎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
也有一些经验丰富的石国将领,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主动找到奕胡,提醒他小心碎叶军别有图谋。
而那奕胡,已经被大食智者忽悠得找不到北,坚信只要自己死守不出,就有七成以上把握,坚持到大食援兵到来的那一天,对所有提醒都置若罔闻。
第四天一大早,东南风刮得人神清气爽。
用过了朝食之后,五千余碎叶军,两千余从碎叶镇各地专程赶来助战的突骑施仆从,相继在怛罗斯城的正东方集结。
半个时辰之后,战鼓声响起,整个队伍,踏着鼓点,缓缓朝怛罗斯城压了过去。
当值的石国将领,小伯克苏勒德是个身经百战的行家,见到碎叶军几乎全军出动,立即意识到决战时刻来了。
赶紧一边派人向奕胡汇报,一边将麾下所有兵卒全都赶上了城头,严阵以待。
然而,他忙得满头大汗,却迟迟没听到熟悉的爆炸声。
匆匆顺着马道返回城头,他定神向外细看,只见碎叶唐军推进到距离怛罗斯东门三百步处后,竟然全体停了下来。
而上千辆装载着不同器物的独轮车,则被精挑细选的碎叶将士,推到了军阵正前方,重新排列,层次分明。
“达干,快来看看,唐军在干什么?
那一车车绿色的东西,看起来好生眼熟?”即便隔着两百七八十步远,苏勒德依旧隐约分辩出,排在最前方的两三百辆独轮车上,装的有可能是杂草,转过身,一把从马道上将达干佘拓拉上来,高声询问。
“杂草?
怎么可能?”达干佘拓大吃一惊,佝偻着腰,手扶城垛向外张望。
半晌,才迟疑着点头,“好像的确是杂草,还是没晒干的,还泛着绿呢。
唐军莫非又要使用什么妖法?”
说到“妖法”两个字,他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迅速将头扭向小伯克苏勒德,高声建议,“甭管车上装的是什么,都别让它靠近怛罗斯。
姓张的是个恶魔,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可能变成凶器,就跟铁雷一样。”
话音刚落,城外的唐军队伍中,已经响起了一声激越的画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宛若寒冬腊月时刮过沙漠的北风,刹那间,令人彻骨生寒。
紧跟着,所有独轮车都开始向前缓缓移动。
一排接着一排,如同海浪扑向沙滩。
“铁翅车,会喷火的铁翅车!
会喷火的铁翅车也出动了,跟在绿色的独轮车之后!”
“投石车,唐军的投石车又来了,赶紧把“唐人”押到马脸上,阻挡他们投掷铁雷!”
“那是什么车,怎么上面放着好多木头箱子?”
“箱子,搬家么,这么多箱子都用独轮车推着走?”
“箱子上怎么还有竹竿,他们莫非想要搭云梯?”
……
纷乱的惊呼声,也陆续在城头上响起。
石军将士们分辨出了独轮车之间装载物的差别,却不明白大部分独轮车上所装载物品的作用,一个个哑着嗓子高声叫嚷。
“用床弩拦截,用床弩拦截,不管推过来的是什么车!”达干佘拓忽然像疯了一样,扯住小伯克苏勒德的铠甲叫嚷,苍老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恐。
“赶快,姓张的肯定没安好心,等你看明白了,就什么都晚了。”
“床弩准备,向唐军射击。”苏勒德被他吵得头皮发乍,顾不上再仔细揣摩唐军的意图,扯开嗓子,高声命令,“草车,不,瞄准草车和铁翅车后的投石车,给我射!”
“床弩,伯克命令床弩射击。
瞄准了后面的投石车!”传令兵扯开嗓子,迅速将命令传遍整个东侧城墙。
“是!”城门左侧的马脸上,有几名石军兵卒高声答应,随即,举起木槌,狠狠敲在床弩的发射机关上。
“呼!”三根一丈半长的弩箭,带着风声从左右两侧的马脸上飞出,呼啸着朝唐军的车流中央飞去,速度快如闪电。
“呼————”东风甚急,吹得城头旌旗飘舞。
被阳光蒸发的水汽,无形无色,却无处不在。
木制的弩杆在风力、水汽和重力影响下,很快就偏离了既定轨道,上浮、下沉,左右摇摆,在半空中,宛若一条条游动的毒蛇。
两条“毒蛇”没等靠近唐军的车流,就由掉头扎进了泥土中,捡起大团大团的泥巴。
另外一条“毒蛇”被风吹歪,贴着车流的边缘落地,留下了条深深的泥沟。
“呼——”“呼——”“呼——”破空声再起,另外三支巨弩,从城门右侧的马脸上射下,再度扑向唐军的车流。
两条巨弩射空,最后一条“毒蛇”总算不负众望,狠狠地扎在了一架正在向前移动的投石车上。
锐利弩锋将投石车的竹子车架,瞬间凿出一个大洞。
随即,弩杆与车架上的支撑杆发生多次碰撞,发出一连串嘈杂声响,直到将蓄力彻底耗尽,依旧没有突破车架的阻拦,卡在几根支撑杆之间来回摆动。
持盾保护车手的弟兄嫌弃弩杆与车架碰撞的声音烦人,抬起手,将弩杆扯了下来,狠狠丢在了地上。
投石车被其余四位弟兄推着,继续缓缓前移,从始至终,都没有做丝毫地停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唐军的中军,再度响起一连串高亢的号角声,吹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噢,噢,噢——”两大群突骑施仆从武士,忽然发动,绕过车流两翼,快速扑向远处的城墙。
马背上的武士们一边将羽箭搭上骑弓,一边大声喊叫。
城墙上的石军抢先下手,将羽箭像冰雹一样射下来。
突骑施武士们却忽然又调转身形,快速远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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