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鲜明的南唐群臣(3/6)
忌坐贬光禄卿,元宗素重之,不以为罪,累迁右仆射,与冯延巳并相,每鄙延巳,侮诮之,卒先罢,保大十四年,周师侵淮南,围寿州,分兵破滁州,擒皇甫晖,江左大震,以忌为司空,使周奉表,请为外臣,忌见延巳曰:此行当属公,然忌若辞,则是负先帝也,既行,知不免,中夜叹息,语其副礼部尚书王崇质曰:吾思之熟矣,终不忍负永陵一抔土。
周世宗以楼车载忌于寿州城下,使招仁赡,仁赡望见忌,戎服拜城下,忌遥语之曰:君受国恩,不可开门纳寇,世宗诘之,忌谢曰:臣为唐大臣,岂可教节度使外叛,于是遣王崇质归,而留忌,会暑雨班师,忌亦从至大梁,馆都亭驿。
遇入阁,使班东省宫后,履召见,饮以醇酒。
问江南事。
忌但言寡君实北面无二心,周将张永德。
与李重进不相能。
倡言重进且反。
唐人闻之,以为有间可乘,遣蜡丸书招重进,重进表其书于世宗,皆斥渎反间之言。
世宗遂发怒,时钟谟亦奉使在馆,俱召见责让,忌正色请死,无挠辞。
又问江左虚实,终不肯对,比出,命都承旨曹翰护至右军巡院。
犹饮之酒,数酌,翰起曰:相公得罪,赐自尽,忌怡然,整衣索笏,东南望,再拜曰:臣受恩深,谨以死谢,从者二百人,皆诛死于东相国寺。
世宗性暴急,莫敢救者,忌已死,乃始追悔,元宗闻之流涕,赠太傅。
追封鲁国公,谥文忠。
厚恤其家,擢其子为祠部郎中,赐名鲁嗣。
论曰:南唐之衰,刘仁赡死于封疆,孙忌死于奉使,皆天下伟丈夫事,虽敌雠不敢议也,区区江淮之地,有国仅四十年,覆亡不暇,而后世追考,犹为国有人焉,盖自烈祖以来,倾心下士,士之避乱失职者,以唐为归,烈祖于宋齐丘,字之而不敢名,齐丘一语不合,则挈衣笥,望秦淮门欲去,追谢之乃已,元宗接群臣如布衣交,间御小殿,以燕服见学士,必先遣中使谢曰:小疾不能着帻,欲冠帽,可乎,于虖。
是诚足以得士矣,苟含血气名人类者,乌得不以死报之耶。
传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讵不信夫。
刘仁赡,
字守惠,淮阴洪泽人,父金。
事吴武王,有战功,至濠州团练使。
长子仁规,娶武王女,贵于其国,尝为清淮军节度使,任赡略通儒术。
好兵书。
有名于国中,事烈祖,历黄袁二州刺史,入为龙卫军都虞侯。
拜鄂州节度使,元宗伐楚。
仁赡帅州师克巴陵。
抚纳降附。
甚得人心。
保大中,湖湘戍兵溃归,复失故楚地,上书者多谓周人有南侵之谋,淮上石偶人言,元宗闻而恶之,断其首,自六月至冬不雨。
长淮可涉。
民流入周边城。
遮杀之。
不能禁。
唐亦兴屯田,修边备,以寿州最为要地,十三年。
徙仁赡为清淮军节度使,自杨氏有吴,岁暮淮涸。
辄增戍以备侵轶。
惟之把线。
监军吴延绍。
以为无事,徙费粮糗罢之。
仁赡表陈不可罢,未及行,周已遣将李毂,王彦超,韩令坤等,帅师大入。
诏书暴我纳李金全,援李守贞,慕容彦超,结契丹太原之罪,报至,上下失色。
仁赡独部分号令。
宴劳吏士。
间瑕如平时,十一月。
出兵破城南大栅。
杀周兵数千人。
元宗遣神武统军刘彦贞将三万人救寿州。
十四年正月,彦贞至来远镇,距寿州二百里。
军容甚盛,李毂烧营夜遁,保正阳。
彦贞率战舰数百艘,溯淮而上,仁赡曰:敌已畏君矣,当持重养盛以俟间。
若遽求战而不能胜,则大事去矣,彦贞不从,仁赡曰:周人遁,必设伏,遇之,将败绩,乃率励其下。
益兵固守。
彦贞果大败,没于阵,伏尸三十余里,亡戈甲三十万,周世宗自将攻城,屯于城西北淝水之阳。
徵宋亳陈颖许秦徐宿州丁夫数十万。
备攻城云梯洞屋。
下临城中,数道同时进攻,填堑陷壁。
昼夜不少休。
如是者累月。
每鼓角四发,声震墙壁皆动,我援兵在外者,见利辄进。
常陷伏中,以故屡败而终不悟。
仁赡虽知外援之败,意气益壮,觇世宗在城下据胡床督攻城,仁赡素善射,自引弓射之,箭去胡床数步堕,世宗命进胡床于简堕处,后箭复远数步而堕。
仁赡知之,投弓于地曰:“若天果不佑唐耶?
吾有死于城下耳,终不失节。”于是世宗遣中使来谕曰:“知卿忠义,然士民何罪?”又亲驾临城招之,皆不从。
自正月至四月不可下,世宗还京师,杨、泰、滁、和、舒、蕲诸州,皆复为唐守,涡口定远周兵戍守者,亦皆为我师袭破,江左几复振,而寿州之围独不解,元宗遣元帅齐王景达,以兵数万来援。
分重兵据紫金山。
列寨十余处,与城中传烽相应。
筑甬道抵城,通粮饷,六月,仁赡出兵,杀周兵数百焚攻城洞屋甚众,周将李重进等兵力颇屈,仁赡因请乘世宗之归,以边镐守城,自出决战,景达畏懦,又方任陈觉,固不许。
仁赡愤郁得疾,少子崇谏,夜泛小舟渡淮,谋纾家祸。
为军校所执。
仁赡命腰斩之,监军使文德殿使周廷构哭于中门,又求救于仁赡妻薛氏,薛氏曰:崇谏幼子,固所不忍,然贷其死,则刘氏为不忠之门,促命斩之,然后成丧,闻者皆为出涕,十五年二月,世宗复亲征,屡战皆克,唐军被俘馘者四万人,余众不能复整。
朱元,朱仁裕、孙lin皆降周,仁赡闻之,扼吭愤叹,世宗知寿州且下,心独嘉仁赡之忠,恐城破杀之,乃下诏谕使自择祸福,三月甲辰。
又耀兵城北,而仁赡已困笃,不知人,监军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为仁赡表请降,戊申,世宗次城北受之,舁仁赡至幄前,抚劳嘉叹,拜天平军节度使,兼中书令,命还城养疾,辛亥,昼晦,两●沙如●,世宗在下蔡,疑有变,驰骑觇之,乃仁赡卒,年五十八,州人皆哭,偏裨及士卒,自尽以殉者数十人,世宗遣使吊祭,追封彭城郡王,录其子崇(言赞)为怀州刺史,赐庄宅各一区,元宗闻仁赡死,哭之痛,赠太师中书令,谥忠肃,叹曰:仁赡有知,其肯舍我而受周耶,是夕,梦仁赡若拜谢庭中,加封卫王,后主立,进封越王,开宝中,仁赡子崇谅为进奉使,太祖嘉其忠臣之后,特命为都官郎中,仁赡至今庙食寿春不绝。
论曰:政和中,先君会稽公为淮西常平使者,实请于朝,例仁赡于典祀,且名其庙曰忠显,后又尝寓家寿春,方世宗攻下寿州,废为寿春县,而徙寿州于下蔡,故寿春父老,喜言仁赡死时事.言其夫人不食五日而卒,今传记所不载.庙在邑中,岁时奉祀甚盛,乾道淳熙之间,予游蜀,在成都见梓潼令金军所藏周世宗除仁赡天平军节度使告身,白纸书,墨色印文皆如新,金君言:仁赡独一裔孙,卖药新安市,客死无后,故得之,其词与王溥所修周世宗实录皆合,若欧阳五代史所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各臣.几人可比.予之南伐,得汝为多,盖摘取制中语载之,本不相联属,又颇有润色也.以仁赡之忠,天报之宜如何,而其后于今遂绝,天理之难知如此,可悲也夫。
潘佑,
幽州人,祖贵,事刘仁恭为将,守光杀之,父处常,脱身南奔,烈祖为散骑常侍,佑生而狷洁,闭门苦学,不交人事,文章议论,见推流辈,陈乔辈荐于元宗,起家秘书省正字,后主在东宫,开崇文馆以招贤,佑预其间。
及嗣位,迁虞部员外郎,史馆修撰,议纳后礼,援据精博,迁知制诰,召草劝南汉书,文不加点,迁中书舍人,后主以潘卿称之,酷喜老庄之言,尝作文曰:庄周有言,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处顺,则哀乐不能入也,仆佩斯言久矣,夫得者,如人之有生,自一岁至百岁,自少得壮,自壮得老,岁运之来,不可却也,此所谓得之者时也,失之者亦如一岁至百岁,暮则失早,今则失昔,壮则失少,老则失壮,行年之去,不可留也,此所谓失之者顺也。
凡天下之事,皆然也,达者知我无奈物何。
物亦无奈我何也,其视天下之事,如奔车之历蚁蛭也。
值之非得也,去之非失也,燕之南,越之北,日月所生,是为中国,其间含齿戴发,食粟衣帛者,是为人。
刚柔动植,林林而无穷者,是为物,以声相命是为名,倍物相聚是为利,●首而芸芸是为事,事往而记于心。
为喜为悲为怨为恩。
其名虽众,实一心之变也。
始则无物。
终复何有,而于是强分彼我。
彼谓我为彼,我亦谓彼为彼。
彼自谓为我,我亦自谓为我,终不知孰为彼耶,孰为我耶。
而世方徇欲嗜利,系心于物。
局促若辕下驹,安得如列御寇庄周者,焚天下之辕,释天下之驹,浩浩乎复归于无物叹。
此吾平昔所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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