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蚁后突遭重创，传达出性命垂危的信号，致使整个蚁群惶惶不安乱成一团。

当于添的惨呼声传彻整座皇城之时，本是静寂无声的座座殿宇内外骚动四起。

骚动有大有小。

小的自然是刚有动静没多久，便受到强力镇压。

大的则至少出现了械斗声，喊杀声，破了些桌椅门窗，断了些手足头颅，在地上甩出一滩滩红泼墨，给宫中红墙朱瓦重新上了遍艳丽刺目的漆，才重归静寂。

可不管骚动是大是小，盏茶时间内，保和殿殿前广场周围竟始终未多出一道人影。

就好像这片天地间，从始至终都只有八人出现过。

静当看客的影佛。

相互对掌的霍楠、于添。

以及受二人斗法余威波及，尸体已不成人形的宫笃及四位轿夫。

其头上笼冠随身形变幻一阵颤颤巍巍，分散出五道虚影，意图往五个不同方向挣脱去。

……

而是威胁。

好容易深吸口气，算是借此封镇了手掌处传来的烧灼感。

最后两列空处写到：

“妄以此造中州乱世，借势登临帝位，成创史之宦官。

“留老奴在身旁，日日夜夜折磨老奴，好消解您这十多年来对老奴的恨意，岂不妙哉？

！”

做什么都行。

而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于添绝望着冲霍楠叫道：“大小姐，您要老奴死，老奴不敢不死，还请您给老奴个痛快！”

不是痛麻了，便是这双手彻彻底底废了！

即使霍楠当下撤手，恐怕世间任何医术也回天乏力。

组成暗殿的二十八星宿中，便有那么十人是被皇家阴谋布局算计来的。

冷杉闻言沉默不语。

少年只磕完一个头，便被冷杉托起。

……

可身为一国之君，有时为达目的，手段自有不光彩的时候。

这三个字像是激起了于添最后一丝求生欲。

“这中州上至庙堂下至江湖都有老奴的布局打点。

少年哽咽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原来，适才霍楠与他的对掌，看似处处被动，实则每次防守反击不仅与他针锋相对，以力对力，以硬碰硬，且有余力暗藏寸劲，沉着耐心地把劲力打入他体内。

他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获回此名。

把墨迹轻轻吹干后，便把书本合上，卷握于手中。

他不打算说出自己所查知有关身前这少年过往虎口余生的真相。

霍楠只是想折磨他罢了。

当不再被疼痛感搅扰思绪后，稍一细察，便明白究竟。

是故，御书房平时的清冷境地几可与冷宫相提并论。

该是鲜血尚未沁出留下，已在炙烤中和肉连骨一起消融。

除非那“者”字印秘诀真能生死人肉白骨，让他的双手脱胎换骨！

只是一时半会儿恐怕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今儿这御书房中偏有两个人。

写完最后一个字，当朝吏部侍郎冷杉搁下笔。

于此同时。

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在一处，有解脱，有惋惜，有不忍。

正有一个身着紫袍、头束髻冠、蓄有齐整短须的中年文士提笔在书页上写字。

脸上像是贴了一层汗纸，全然盖过了先前留下的泪渍。

从模仿太子到模仿幼帝，成为延帝替身，到代延帝受苦受难，王笙熬过足足十二年之久。

去哪里都行。

霍楠淡淡开口道：“你，不，配。”

有多少年来，他都未曾这么屈辱，这么狼狈过了？

又惨嚎了片刻。

只见那书本翻开的两页写得满满当当。

可话至嘴边，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

这是少年本名。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壮士断腕！

就差最后两列空处即将被填补完善。

于添已非当年那个仅有缚鸡之力的厨师长鲍满。

这是把他从火坑里带出来的这位先生答应他的。

“老奴这些年从未闲下来过，也没少做事。

……

于添瞪圆的双眼中挤出了两行泪。

那目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个死人。

那开头数列如是写着：

老实说，那三人没有与朝廷为敌，与暗殿做对，冷杉已觉着是一大幸事。

须臾间又重归一处。

当真是杀意已决。

一个脸色蜡黄、迟眉钝眼、骨瘦形消的少年换上了身普通衣裳。

越来越苍白而毫无血色。

眼前这少年自从在六七岁时被发现与年幼太子长得有九分相似后，命运轨迹便已发生了改变，人生全盘落入了他人的操控之中。

“王笙。”

“您要老奴死，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那白净丰润的面庞，像是被吸干了精气，抽干了血脂。

“对内，手揽大权、结党营私、合纵连横，几近掌控一朝权务……”

一发狠，强行运转五蝠神功，不求摆脱束缚，只为尽早赴死！

于添面庞狰狞。

于添眼见着自己的手掌消失。

事实上随着延帝身子每况愈下，诸多政务事宜能简则简，或由他人代劳，有时间也多待在养心殿中修生养息，来到御书房的次数少之又少。

越来越发瘪而皱纹横生。

王笙想说好。

然而一发力才知自己整只手臂连同肩膀处居然都动弹不得！

于添最受不了自己的命运为他人所摆布。

却不见一丝半点血流落。

但见其本不比霍楠逊色多少的白皙双掌，此时掌背却无比干瘪且红中透黑。

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掌竟是被消除去一半厚度，两只手也快被烤熟了！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于添才惊觉已感受不到半分从双掌上传来的痛楚。

说到这，于添的双手小臂已灰飞烟灭，身子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霍楠跟前。

于添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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