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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层云漫涌(一)(2/5)

那俩人家世摆在那里,他不甘也只能认了,但这次山东剿匪,摆明是派人出去抢功劳的,却用了个寻常世袭锦衣卫破落户罗克敌,又用了个百姓人家出身的高文虎,仍没用他,他便十分不平了。

钱宁由此疑心有人在皇上面前给他下蛆那沈瑞上次可是当着皇上面揭他短说什么用人需懂练兵之道的。

这次从刘瑾私宅议事时听说了皇上有意将沈瑞外放,钱宁简直大喜过望,巴不得赶紧将这个人从皇上身边踢走,便不遗余力的向刘瑾吹风。

刘瑾也觉得万岁身边的人太多了,不利于钱宁挤进去。

钱宁若能独占万岁的宠信,不断为他说好话,那他刘千岁也会站得更稳当,什么翰林院,哪怕内阁,他也不必放在眼里。

因此刘瑾这边一指令,焦芳当然乐不得照办,全力踢走沈瑞。

焦芳在内阁这一嗓子,李东阳立刻站出来反对。

李东阳固然也不愿这样一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在王华、杨廷和阵营里,但是,比起让焦芳得逞,他还是选择让这沈瑞留在京城。

尤其皇上还是能听进去沈瑞的话的,在御道投书事中,沈瑞的表现也完全符合一个正直文官的标准,有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总要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哄皇上嬉玩的奸佞宦官、鲁莽武勋要好。

王华与杨廷和为了避嫌不出声,他李东阳却不能不出声。

李东阳坚持表示,沈瑞虽有才华,也写过赈灾札子,但到底年轻经验浅,当初他不过安置千把灾民,而如今的山东多府受灾,灾民只怕不下十万,当寻老成持重的老臣前往,才能压得住阵脚。

焦芳则表示,老成持重的倒是懂赈灾了,赈灾之后呢?

今冬少雪且寒,眼看春天播种要耽搁,这一年收成如何是很不好说的,此时不光是要赈灾,还需要迅速重新补种粮食,否则赈灾就是个无底洞,年年需得赈灾!

不说朝廷受得起受不起这样的花销,就说三年过后土地抛荒,就是想种也种不出东西了。

沈瑞虽是年轻,却能从书中找出耕种之法来,朝廷赈济终究有限,还要靠灾民自救才是,沈瑞年轻有干劲儿,又懂行,正适合去做这个鼓励耕种之事。

两人据理力争,吵了十八个回合,也没吵出结果来。

结果第二天,小皇帝那边先是过问了刘瑾查侍讲学士卢阔之事,卢阔很快就被判了个罚米百石输边,然后官复原职。

未几,李东阳门下庶吉士景旸,未散馆就直接进了通政司为经历。

景旸也是去岁新科进士,且会试成绩颇好,李东阳也十分看好他。

可惜内阁角力,今年前十又被杨慎、沈瑞、刘仁、焦黄中、庞天青等有背景的占去一半儿,每位阁老能力保的人数着实有限。

景旸虽学识人品都上佳,殿试策问答得也极好,但变通上却比不得吕楠、胡瓒宗,李东阳只得舍弃他,力保吕、胡两人。

景旸没能进入二甲前七,不曾得到授官,之后倒是顺利考取了庶吉士,如今正在翰林院庶常馆学习。

李东阳原也是准备等他散馆之后,再为他安排好去处的。

小皇帝这一番动作,李东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便也闭口不提沈瑞的事了。

沈瑞的任命顺利下达。

*

众同年好友不明其中深意,也同言官们一般,都是觉得哪里都不如在京中好,什么官位都不如在皇上身边好。

因此无论是来沈家贺沈瑞升迁的,还是之后为他所办的饯行宴上,大家在祝福之余,都不免带出惋惜语气来。

沈瑞也不会故作洒脱姿态,只是温文含笑,对于自己去山东这件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因着戴大宾不曾出现在这饯行宴上,席间便有人窃窃私语,说宾仲莫不是被刘瑾搞得不敢出来了,又说亏沈瑞还替他出过头呢,这种时候不来相送实是不该。

还是杨慎亲自替戴大宾辟谣,说戴大宾刚刚接到家中丧讯,其母过世,如今重孝在身,不好登门更不便赴宴,众人这才释然。

有关系不错的暗暗记下,想着回头要补一份奠仪与戴大宾。

更有为戴大宾惋惜的,借着修实录、修万卷阁藏书的东风,戴大宾本是升了一级,前程正好,此番丁忧,三年后又不知会怎样。

又有人悄悄提前当初也是刚升迁就丁忧的前状元沈瑾,如今掐指一算,可是要回来了。

然沈瑾又怎会一样,他还有寿宁侯府为其谋算呢,戴大宾这要是从了刘瑾,三年后也必不愁了,现在么……

只是到底沈瑾是沈瑞族兄,如今在送沈瑞的宴席上,大家也不好议论沈瑾的闲话,嘀咕几句也就过去了。

戴大宾母亲年不过半百,并非老迈,此番却是殒于心疾。

她早年间也有心疾,只是并不严重,上了岁数后也常吃汤药调理着。

原本往年年节诸事都有她长媳代劳,也累不到她,偏今年戴大宾得中探花,刚进腊月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都纷纷来戴家巴结送年礼。

人家送了重礼来见太宜人,尤其还有一些官员女眷,却不是一个举人娘子戴大嫂能代为招待的了,戴母只好强打精神一一应酬。

这一日午间小憩起身后,戴母忽然就直挺挺倒下了,瞬间没了气息,唬得丫鬟婆子们魂儿都飞了,哭喊着四处叫人。

戴大嫂赶来后拘了所有伺候的人,生怕婆婆被人下毒害了。

待大夫来看了,说是劳累过度引发心疾,戴家上下大恸。

这厢办起丧事来,那厢又忙派人往京中送信。

福建距京中路途遥远,又路过几个灾区,因此消息迟了这许久才送到戴大宾手中。

沈瑞与杨慎、庞天青等好友相约往戴大宾的宅子来给他道恼,几日不见,戴大宾已是憔悴得不成样子。

他虽入仕为官了,可到底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骤然丧母,心中充满了悲痛与恐惧。

林福余同样要回去为姨母奔丧,便向青泽书院里告了长假,这会儿正在替戴大宾收拾行李。

林福余孝期短,两年后还要进京赶考的;三年后戴大宾也要起复回来做官,两人一商议,这京中的房舍便不打算卖了。

正好杨慎等来了,他们便将此事托付给了杨慎与庞天青。

沈瑞又问起戴大宾丁忧的手续可办理完了,又问他如何走。

戴大宾道手续还在办,而对于归程,他也自茫然着,盖因听家人说路过的几处灾区情况不太妙。

沈瑞便邀他结伴同行,“如今运河未开,不若与我同行,走陆路到了山东境内也该是孟春时节,再怎样冷运河也该化冻了,到时候再从山东登船南下。

走水路,多备些食水,多给船工些银两,路过灾区时不停船靠岸,日夜兼程驶过,也就无事了。”

沈瑞心里不免叹息,此时海运还不成,不然从山东乘海船到福建更加便宜。

他又表示会帮他们联系镖局镖师一路护送,戴大宾林福余连连道谢不迭。

如此沈瑞才与戴大宾兄弟结伴同行。

而此去山东,沈瑞乃是只身先行,因徐氏年迈、杨恬体弱、张青柏与何氏的孩子尚幼,便都要等天暖运河开化后,再由几位在京帮衬的族人护送着乘船到鲁。

尤其此时山东西三府的匪盗还未肃清,呼啦啦带着女眷拉着许多行李上路也多有不便。

之所以这许多人都去山东,也是有因有的。

那日沈瑞得了要去山东的消息,回家便开了小型家庭会议。

杨恬自是要跟着去的。

徐氏这边,虽然身子还算康健但到底年岁大了,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沈瑞本是有些纠结的,一方面担心着母亲的身体,怕车马劳顿累着她;另一方面却希望她能出去走走转转,像他前世身边那些老人一样,旅旅游看看风景也好,尤其登州临海,气候宜人,也是宜居之处,没准儿换个温暖湿润的环境她身体能更好些。

徐氏却是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就表示要跟着儿子赴任。

倒不是她不相信杨恬的理家能力,杨恬嫁来这小一年里,已是将家中理得井井有条,让徐氏颇为满意了。

实是徐氏早年随沈沧放过外任,最是知道地方上无论官员还是小吏,乃至士绅乡老,都不是好相与的。

儿子年轻轻放了外任,又是一地大员,不知要面对多少算计;杨恬新妇面嫩,只怕许多事也不好拉下脸来推拒,徐氏委实放心不下,便决意要跟着去。

她到底是二品诰命,又有这太夫人的长辈身份,许多场合都能镇得住。

可是没两天沈瑞就知道了戴大宾母亲心疾猝死的消息,又害怕起来,生怕累倒了徐氏,便变着法的委婉劝徐氏留下。

徐氏自然也知道了戴母的事儿,见儿子这般孝顺,不由心下熨帖,但仍坚持说自己没事,之后坐船也不会如何累,让沈瑞不必为她挂心。

沈瑞虽忧心忡忡,但怎样也劝不住她,后来她都立起眼睛来作生气之态,沈瑞也只好作罢。

好在,后来准备跟着沈瑞同行的人越来越多,何氏、张青柏都能照顾徐氏,他这才略放下心。

陆二十七郎的媳妇张青柏留在京中,一是照看陆家京中一些生意,再也是为了和沈家打好关系。

调令一下,她一听说沈家小长房整个都去山东,是乐不得的跟着回山东老家去。

陆二十七郎原就常年在外跑买卖,家中有事儿都是她自己一人儿就做主了,现下也没往山西送信,她就已开始安排京中铺子诸事,准备包袱一拎就回家。

至于她爹天梁子嘛……她爹如今也是仙人了,除非她往观里上香去,寻常也见不着,且她爹历来也用不着她照应。

张青柏去观里告知一声,天梁子就拿了几匣子常用的开胃啊止泻管头疼脑热之类的药丸子给她,别的二话没有。

至于何氏,她拿了抚恤金后也在京中置了宅子产业等,只是当时杨恬还没进门,她以义女身份帮着沈家理家,孩子又小,因此一直住在沈家。

后杨恬过门,徐氏也没放他们母子走,毕竟年轻妇人孤身带着幼童、又有偌大家产,在京城这权贵如云、龙蛇混杂之地,总归不那么让人放心。

何氏有感于徐氏的真心相待,且小楠哥也已开蒙跟着沈洲读书,便就继续住下了。

她母子被安置在西路独立小院里,房舍宽敞,又有独立厨房,且有直通府外的独立角门,也是非常便利的。

而今徐氏要随子南下,何氏这个义女再呆在沈府就有些身份尴尬了。

且她还是曾经管过家的。

现下沈府小长房往鲁地,小二房无女主人,就剩下小三房了。

二老爷沈洲这行李一裹就往书院住去了。

本来青泽书院、青翼学堂就蓬勃发展,他也是极忙碌,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府。

三太太面团儿一样的性子,这么多年说是管家,其实也就打打下手,什么主意都没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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