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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层云漫涌(一)(3/5)

何氏搬出去则担心失了依仗,且当初买宅子,仁寿坊这片根本没空屋出售,她买的位置离沈府还颇远,若有什么事儿,也是照应不及的。

若留下来,则这边是三太太管不好家,她帮手不帮手都落不着好。

且她也心知三太太不是徐氏,虽是好人,却耳根子太软,其娘家又因沈洲事与沈府生隙,若有人挑拨,反倒让她日后更艰难。

所以思来想去,何氏也决定跟着徐氏走了。

在京的族人原就是奔着沈瑞过来的,三老爷一个闲散的中书舍人也用不着人帮衬,于是沈瑛那边留了两户,其余的都表示要跟沈瑞走了。

这些北上的族人多是族中不宽裕的,他们早也听说沈家在山东也有营生,过去的族人都是发达了的,如今沈瑞往山东去为官,自都是欢天喜地的跟着一并去。

如此一来,往鲁地去的便是大队伍了。

徐氏晚几个月去,也是想教一教三太太理家,且要布置一番关键位置上的仆从,再请沈瑛的妻子不时过来关照一二,可保无虞。

本来沈家小长房走了,沈洲又去了书院,剩下一个三老爷不过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也没甚可值得旁人算计图谋的。

沈家只要没有那黑心下仆作乱,也不会生什么事。

*

且说沈瑞戴大宾一起出行,都是几辆大车拉着行李杂物,再配上十来个仆从护卫,属于世家公子出门的标准配置,十分寻常,并不起眼。

沈瑞这边并未带女仆,只有小厮长随,此外便是杨廷和给的师爷。

护卫之中,他将长寿留下来打点家中诸事,而带上了田顺。

田顺也是蛇信子出身,与他师兄一样的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沿路打点,比长寿调教出来的张成林等要妥当的多。

戴大宾与林福余这一去经年,便将在京买的仆从都发卖了,只带了从福建带来的三五仆从回去,然后从顺风标行雇了两位镖师并他们手下十个趟子手。

一行人这般出了京师,直出了顺天府地界,到了河间府,才又有十几骑护卫过来汇合。

为首的正是杜老八的亲表弟王棍子。

他此前曾代表杜老八这边参与了拯救王岳计划,因此来过山东,对山东东三府地形还算了解。

又曾与沈瑞一路接触,相对熟悉,所以被杜老八打发来护卫沈瑞。

在京城人多眼杂不好放太多人随扈,杜老八得到沈瑞要去山东的消息,就早早把弟兄们撒了出去。

还不止王棍子这一处,前面还有其他兄弟,或命或暗相护,沿途一些绿林人物也是打好招呼了的。

道上的本就不敢劫官员,杜老八这也是再上一层保险,且当地地头蛇总是消息灵通的,山东境内流寇太多,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指望着地头蛇们来报信。

沈瑞也总算享受到了八仙车行设的各地站点驿店的好处了,在驿站之外,这些站点补充干粮饮水,乃至修车换马,都十分便宜。

北直隶境内到底是京师所在,要太平许多,也少见流民,一路无话。

将出北直隶时,天气终于转暖,来往行人也带来了消息,运河开化,安德水驿往南的船只已是通了。

山东济南府德州乃是通往北京水陆要冲,因有九省进京的水路旱路皆要经过德州,素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下设安德县,有安德水驿、安德马驿,可通水陆。

沈瑞和戴大宾就将在此处分道,沈瑞要走陆路往东,而戴大宾改水路往南。

一行人便在北直隶与山东交界处良店驿歇脚,将东西先一步分装好,人手也要进行重新分派。

戴大宾出京时从顺风标行里带出来的都是寻常趟子手,如今沈瑞给他换了些武艺更好之人。

其中一个还是田顺的副手,原是同田顺一起在赣南闽东绿林吃饭的,此次请缨护送戴大宾回闽,准备在闽地多拉些人手来,往山东投沈瑞。

一番分派好了,众人早早歇下。

王棍子却往沈瑞这边来,又派了人在门外守着,才压低声音向沈瑞道:“二爷,丁大冲传消息来,咱们只怕是叫人盯上了。

我方才瞧着,也是有些不对。

刚才前院吃饭的人里,有人招子只往咱们这边飘。”

沈瑞不由皱了眉,什么情况?

他们一路住驿站时,都是亮明了身份的,绿林道上又都打好了招呼,他们此行人多车马行李却少,也不是富得流油的样子……

那就不是来劫财的。

是来寻仇的。

“可做得准?”沈瑞沉着脸问道。

王棍子毫不犹豫道:“十之八九。

但就算不是,咱们也要多加小心。”

不期然,沈瑞就想到了刘瑾追杀王岳。

他自诩和刘瑾没这么深的仇怨,且刘瑾内廷耳目众多,也不会不知道小皇帝此番派他去山东为的什么。

要在此时杀他,不仅要承受王华、杨廷和两位阁老的报复,更要直面小皇帝的怒火。

刘瑾应该还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而后,他就想到了,刘瑾如今因着招婿戴大宾的流言而大怒收拾翰林院。

这是,刘瑾要对戴大宾下手?

前世的历史上里,刘瑾可不止杀了王岳,还曾追杀过王守仁!

据说王守仁跳河诈死才逃脱。

对于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杀掉。

通常,政治不是这么玩的。

但刘瑾本身也不是什么玩政治的人。

他的手段就是这么猖狂和直白,比如,用重枷。

“你和顺子先去想法子摸摸底,看有多少人盯着咱们。”沈瑞直视王棍子的眼睛道,“再在兄弟里找懂水性的,都换到戴公子身边去。”

这些人之前不曾动手,这种时候缀上来,只怕是想等他们分开了,再单独朝戴大宾下手。

戴大宾既乘船,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在河里将船凿沉。

王棍子对于盯梢反盯梢已是练得炉火纯青,救王岳时就成功反制了盯梢的人,因此拍着胸脯保证能把那些盯梢的都揪出来。

他还颇为可惜道:“若是在荒郊野地还好,后面那些尾巴都能悄没声的处置了。

这一道儿挨着运河,都是繁华村镇,不好动手。”

沈瑞忽问道:“咱们不好动手,他们也不好动手。

他们,不至于烧驿站吧?”

王棍子口中虽道:“烧驿站?



那可是重罪,而且朝廷追查下来岂不更是麻烦。”

但到底不敢掉以轻心,下了楼去叫上田顺、张成林,去看了风向,又四下检查了一圈,看了马厩草料、厨下油罐,以防有人堆薪泼油放火。

末了又将护卫分成几队轮值。

沈瑞也是睡得极轻,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然而这一夜并无事。

翌日便是进入山东境内,不到一日功夫就可抵达安德驿。

沈瑞命昨日值夜的护卫到车上去睡上一会儿,其余众人全部戒严,注意周围动静。

戴大宾和林福余原都是会骑马的,平素偶尔也会出来骑马活动活动筋骨,今日沈瑞让他们俩都进车里,没到安德不要出来。

沈瑞并没有同戴大宾解释什么,这种事也是他个人推测罢了。

便只告诉他们山东境内有匪,还是小心为上。

戴大宾也未有异议,老老实实和表兄进了车里。

一个上午没有任何异常,晌午众人停下来吃干粮歇脚时,一个跑过几次这条道的镖师还道:“南边到底是闹灾荒了,这条道上的行商也少了。

前年我打这儿过时候,道上都是人都是拉货的车,道边还有不少附近村子担水来卖的婆娘。”

一众标行的汉子都是底层粗人,说话便是荤腔:“怎的是婆娘来卖水?

是卖水还是卖人呐?

这你便不懂了,婆娘的水格外甜些……”

那镖师啐了众人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是这边临近码头,码头上给人装卸扛活儿要比土里刨食赚得多,男人便都往码头上去了,村里剩下的婆娘见来往行人多,也就起了这卖水买吃食的主意。”

众人又去打趣那边闷头吃饼的董大牛,“倒是大牛的同行呢。

大牛,回头去码头上让他们瞧瞧,大力士是怎的扛活儿的。”

董大牛原就力大,在沈瑞身边这二年跟着长寿、邹峰又学了一身横练功夫,沈瑞此次出来就带上了他。

倒没想着真作护卫用,他虽功夫霸道,人却仍是那心智未开的模样,实不能指着他临场变通。

沈瑞是想着他这大力,没准儿在登州用得上,比若举个石狮子什么的震慑一些油滑鼠辈。

因桂枝妈妈在杨恬身边越发得脸,沈瑞也是看重董大牛,专门请锦衣校尉来教其习武,沈家下仆里都是高看董大牛一眼,对他颇为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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